从开始给原随云治眼睛到现在已经半个多月了。
原随云的运气很好,第三天就在无争山庄的下人里找到了一个跟他融合度极高的人。玉听风反复向他确认过是否自愿捐献眼睛,甚至还以做准备工作为由将他绑住眼睛过了三天的盲人生活。
但是那人捐献眼睛的意志非常坚定,而其他落选的仆人们眼里也是深深的羡慕,然后她便准备动刀了。
换眼睛的过程有些血腥,不过因为玉听风调配的麻醉散不管是时效还是,强度都恰到好处,并没有让原随云和那位捐献眼睛的仆人经受多少痛苦,后面又以养心诀的内劲为他们二人滋养过伤口,就算麻醉效果散去后会有些疼,却也疼得有限。
但是真正困难的是后期的休养。
那名仆人就算了,他的眼睛已经是注定再也看不到了,养护起来略微省点心,只要抹上药物,在伤口彻底愈合前避免发炎溃脓就好。
但是原随云就没这么简单了。
就算是庄稼作物从一块儿地移到另一块儿地也还有各种原因导致秧苗死亡,更别说这脆弱了不知道多少的眼睛——脆弱到根本经受不起任何药物的刺激。
只能更加细心地呵护着。
现在倒是好些了,最开始的玉听风每天要至少看五次,除了夜里静养可以让伤口愈合的更快,得以少看两次,白日里差不多每隔两个时辰就要去看一眼,有什么不对的她需要尽快想办法解决,而且太素九针和养心诀也有促进伤口愈合的奇效,只是人体不能频发接受这种促进。至于发炎的问题,好在万花谷武学有一招清风垂露,足够代替药物替她祛除。
如今十多天过去了,那名仆人已经能够正常行动,而原随云也要不了几天就可以拆解覆在眼睛上的纱布,看看治疗成果了。
只是……尽管她当初动刀的时候下手非常稳、心里也非常镇定,但事后回想起当时场景还是——
玉听风趴在床上,伸手重重地锤了下床榻,然后睁开眼,呆呆地看着床帐。
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玉听风回过神伸手抓了抓头发,索性下床踩上鞋子,走出房门。
今夜月圆,所以一打开房门,她就看到了抱剑坐在院中木椅上的西门吹雪。
向来冰冷骇人的白衣剑客长发未束,随意地披散在背后,在月光下,难得染上几分温柔的味道,也让玉听风生出几分亲近感。
她小跑着过去,小小声地问道:“西门,你怎么还没睡呀?”
西门吹雪似乎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转过头,小姑娘的头发被抓的有些乱,毛躁躁地顶在脑袋上,衬得一张小脸格外的白皙柔软,身上穿的里衣似乎仍有些不合身,衣襟绕过了前胸几乎到了后背,松松垮垮地以一条细腰带固定住,袖口裤腿都挽着,更加显得短手短脚,娇小玲珑。
西门吹雪迅速地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眉头微微一皱:“做噩梦了?”
“嗯。”提起噩梦,玉听风有些怏怏地鼓起了腮帮子,垂头坐到另一张木椅上。
西门吹雪沉默,等着她或者坦陈相告,或者一言不发。
只是玉听风到底不是能藏得住心事的,绞着手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虽、虽然我给原少庄主做的手术很成功,但仍不可改变我亲手弄瞎了一个无辜之人的眼睛的事实——虽然他现在坚持自己是自愿的,可谁也不知道几年以后他是不是还会坚持这个想法……若他后悔了……就算是他自己的责任,我也还是……”玉听风说着,将双腿收到木椅上,环膝抱住,下巴轻轻地抵在膝盖上:“忍不住有些难过。”
冰凉的手掌突然落在了发顶。
玉听风抬头看过去。
西门吹雪抿了抿唇,将手中长剑竖于身前,轻敲剑身,不管是敲击声亦或者他的声音,皆是清冷锵然。
他道:“你年纪小,路还很长,无须与此事太过强求。我习剑,曾希求荡尽世间不平事,然真正能做的,也仅是斩尽眼前不义之人——你为医者,固然曾立誓济世苍生,普救含灵之苦,却也只能救得了眼前之人。”
玉听风仍旧蹙着眉头,看着他。
冰凉的手下移,食指轻轻点在眉心:“莫要勉强,能治好来到你面前的每一位病人,你已做的很好。
玉听风仍旧蹙着眉头,看着他。
冰凉的手下移,食指轻轻点在她的眉心:“莫要勉强,你做的很好。”
玉听风心里突地一松,终于扬起久违的笑脸,重重点头:“嗯!”
将起的微薄天光里,小姑娘软糯的声音十分动听:“西门你真是个大好人呀~”
腊月二十日,武林第一世家、无争山庄少庄主解下眼部纱布,一双十多年前就被江湖闻名的“杀人名医”平一指断言无药可医的双眼重见光明,“青岩万花”玉听风之名,彻底响彻江湖。
所以当玉听风和西门吹雪婉拒了原东园为庆祝儿子重见光明所筹办宴会的邀请,退了客栈客房,打算继续北上的时候,一名青衣小厮在客栈门口将他们拦下,言称代主人来重金酬请玉听风前往李园走一趟,为他家主人病入膏肓的结义兄弟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