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阿姐方才一句话的意思很明白,如果天不佑刘霄,那么朝廷,说将其抛弃也就抛弃了,弃之如敝履!
抛弃一个刘霄不要紧,可真要让郗家上位得到朝廷重用,又将置他褚歆于何地?到那个时候中枢可谓群雄并起,想做一件事情恐怕会有千般的难处。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昔日会稽王司马昱的苦处。不是说以前他不了解,而是没有此刻了解的如此真实和深刻。
一入深宫,萧郎陌路,上面高坐的阿姐不仅姓褚,她更是大晋国的皇太后。
“阿姐,是不是多给长度一些兵马?”,褚歆仍不死心,试图挽回点什么。
“去岁的上计刚过,阿弟不了解国库钱粮几何么?屯骑营本来有三千,步兵、越骑、长水三校又补充了两千新军,足够了!”,褚太后答得分外明了。
“如此,臣弟明日便拟诏,让长度率军进驻洛阳,与太尉桓温合力,讨伐长安”。
褚太后闻言嗯了一声,似有掩饰不住的疲倦,懒懒向褚歆挥了挥手道:“去吧,就这样办”。
从崇德殿出来,褚歆觉得好一阵怅然若失,漫无目的在建康城中走了一圈,心中抑郁仍不得散。
天色渐暮,褚歆行至乌衣巷口时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望着高悬的谢府牌匾,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大步跨了进去。
谢家不少仆从本为褚府调派过来,哪有不认识昔日主公的道理?褚歆难得登门一次,仆从们忙哈起腰身将他请了进去,一面又飞速报知刘霄和主母褚珞。
刘霄和褚珞两个正于卧房中用晚食,听闻褚歆前来,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一见之下,两人都发觉褚歆的脸色很不好。
做女儿的褚珞忙把父亲请进卧房,猜他定未进食,于是赶紧吩咐使婢添些酒食进来。
在自家女儿家里头,褚歆并不怎么见外,给什么便吃什么。
刘霄估计岳父心中搁着事情,取盏陪他饮了几杯,笑道:“岳父今日变了心性,一向谈笑风生的豪迈哪里去了?”。
褚歆并不答话,怔怔看向刘霄许久,这才幽幽说道:“长度,你莫要瞒我,为何你要起意助桓温讨伐秦国?”。
刘霄当然不会知道褚歆心里在想什么,但岳父既然问起,又不得不答,“岳父,联燕攻秦,小婿很久以前就曾在你面前提起过”。
“我知道”,褚歆道,“只是,此事前前后后,我总觉得你我之间有隔阂”。
“当然有隔阂!”,刘霄于心中苦笑道。
刘霄要伐秦,将来还要吞凉并燕,进而剿灭最北面的代国。而这些抱负的实现绕不开桓温,于国内兴利除弊,还是离不开桓温。
推桓温上前台,尤其将来要做的兴利除弊,势必触及到包括褚歆在内的一大帮人的利益,刘霄与褚歆之间,焉能没有隔阂!
“岳父,有些事,只能闷头做,不可言于人前。你我之间如果真有隔阂,也只因立场不同,看法便不尽相同”。
褚歆听罢冷笑一声,道,“好一个立场不同!长度以为,以你一己之力果能成事乎?只怕有虎在前,豺狼随后!”。
“小婿并非不想让岳父参与其中,只是不知岳父的眼力能看多远!”,刘霄针锋相对道。
“你以为我能看多远?”,褚歆紧跟着问。
“让桓温居你之上,能否?削减田宅,裁撤使仆,能否?”。
“皮之不存,毛将附焉?人之不在,要田宅奴仆何用?况且,我观长度并非久居人下之人,在你眼里,不是你在助桓温一程,怕是桓温在助你一程吧?”,褚歆在刘霄面前从未有过今日这般尖锐。</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