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乐凑过去,看到苏沛已经打开了其中一个柜门,里面端端正正的平放着两把手枪,还有子弹。乔艺雨解释了一下:“一个朋友送的,就被放在这里,这里的东西都是以防万一用的……我曾经被抢*劫过一次,放在这里也可以给你们防身。”
然后她又拉开其他几个柜子,里面放的都是一些药品,食品,还有衣物之类,冬眠醒来可能会用得着的东西:“我不确定你们会用上这些……但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确没这几十年这么太平,有备无患吧。”
“是会打仗吗?”苏沛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
“算不上战争吧,”乔艺雨摇头否定,“可能会有一些混乱,你们会碰上的概率很小,就当是一种预防措施。”
说话间,乔艺雨接着打开里面这扇更厚的门,门边上是一个小把手,需要摇动把手才能打开,进去之后乔艺雨打开灯,里面是两张看起来很专业的“冬眠床”,符合人体曲线的底部,四周其他五个面都是透明的,床头同样有一个仪器,显示着监控床内的信息。
……
回到2楼,乔艺雨拿电脑打开一个网站,网站的界面需要输入密码,这个密码已经设置好了,用户乔艺雨也已经帮两人注册了,就用他们两人的名字——这个网站界面中不存在注册功能的,从目前来说,就是仅对他们三个人开放。进去网站之后是一个很简单的界面,界面中会显示三个人最近的登陆时间,以及留下的讯息,乔艺雨又特地交代了一遍:“不管是因为什么情况醒来……记得首先来做一次登陆,如果网站也上不了,那就想办法到这栋房子的地址来……这里是江州省……嗯,最好记一下,就放在你们衣服口袋里。”
“怎么搞的跟末日小说一样……”韩乐被乔艺雨这种郑重其事弄得游戏不太自然,之前那次冬眠已经让他觉得,冬眠似乎就是一闭眼,一睁眼的事情。
“韩乐,我要是说出来可能你自己都不太敢信,”乔艺雨慢慢说道,“在你冬眠的这35年里,光是你房间周围200米范围内,就发生过三起火灾,至于你们小区里的盗窃案件,甚至入室抢*劫,那更是不知道有多少,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觉得害怕,所以等冬眠技术成熟以后,我会第一时间把你们送进专业的冬眠医院……如果不是为了保密,我真想请几个人来专门就负责看家。”
冬眠的人是永远没有发言权的,因为他们独立于时间之外,韩乐和苏沛只能接受安排。最终的冬眠时间被订在晚上9点,用苏沛的话来说,他需要好好吃顿晚饭,洗个热水澡,抽完最后一根雪茄,以最佳的状态迎接几十年之后的新生活。
下午韩乐就在门口的树荫下发呆,那几个小孩又来了,不过都是一人拿一个电脑在学习,他们的母亲则是老师。学习的内容是数学,差不多是初中内容,一元几次函数之类,韩乐有些纳闷:“他们不去上学吗?”
“学校的教育质量不好,又不自由,还不如就在家自己教,”女人回应,“网上老师讲的课比学校要强多了。”
中间这位母亲回家还有事,就让韩乐代为监督,乔艺雨也过来凑了会热闹,还顺便教了这些孩子几句外语,什么法语你好怎么说,俄罗斯语你好怎么说……韩乐惊讶的发现这些小孩对语言的掌握能力要比自己想象的强的多,其中一个说起法语来甚至很溜,特别是法语的“我爱你”——被追问之后,这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大言不惭的说要用来讨好女朋友,他说都是在网上看电视学的。
韩乐只能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
不知不觉,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晚饭乔艺雨懒得再炒菜,就是把中午的菜热热,再煮上一个火锅,韩乐吃的很尽兴,苏沛却还有点怀念宾馆西餐厅的法国大餐,不过在这里,乔艺雨唯一能满足他的就是几瓶不那么极品的红酒了。
吃完饭,韩乐有一个小小的请求:“给我弹一曲吧……好久没听过你弹琴了。”
这个要求不过分,乔艺雨欣然答应,等她抱着吉他坐下时,就连苏沛也有些郑重,还掐灭了手里的烟。
音乐还是很老套的卡农,但那一遍一遍重复的旋律却怎么也听不厌,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的空气中的时候,韩乐睁开眼睛,说:“我去洗澡。”
……
沉重的大门在缓缓合拢,就和阿里巴巴那个山洞一样,这场景让乔艺雨有些伤感,上一次为韩乐冬眠的时候,她基本上没有这种感觉,因为休眠那个时候在她的概念里就是一个熟悉的名词,但是现在,35年的生活已经让乔艺雨真切的感受到,休眠,作为人类超越时间限制的一种工具,是多么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在楼下坐了一会,邻居家的小孩又来了,韩乐下午跟他们玩了会游戏,他们现在玩的缺人,是来找韩乐凑数的,但乔艺雨只能遗憾的告诉他们:“他们已经离开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几个小孩有些不甘心,难得找到这么合适的玩伴,技术还好,最重要的是能跟他们打成一片,这样的大人比大熊猫还少。
“我也不知道。”乔艺雨只能给他们失望的回答。
……
每个人在儿童时代,都有那么几个让自己印象深刻的陌生人,他们的存在就像天空中一朵形状特异的云彩,也许在生命中的存在只是那么几个瞬间,但却已经足够让人记住很长时间。
钱伟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两个人时,还是自己很小的时候,十二岁,或者十三,自己都不太记得了,那时候父母刚从城里搬到郊区,生活一下子就无聊起来,再加上父母一直限制他们兄弟几个上网……
那时候钱伟整天干的事情就是带着两个整天冒鼻涕泡的傻弟弟四处捣蛋,拿弹弓打麻雀,捉虫子放到别人家,去地里偷别人种的……玩这些据说是他们爷爷辈才会玩的游戏。记得那天好像是打碎了别人的一个玻璃杯,回家之后弟弟就出卖了自己,然后被父母带着上门去赔礼道歉。
那里住着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都很年轻,自己稍大一点之后,总是会恶意揣测他们之间的关系,其中有一个男的姓韩,另一个姓苏,女的姓乔,长得很漂亮。记忆中,那个姓韩的玩游戏很厉害,在小时候的自己看来,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但是后来见识多了,知道也就是一般,但这不是重点。
记得那又是一个无聊的下午,自己正在绞尽脑汁解决一道眼花缭乱的几何题,也不知道父亲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些题目……两个弟弟却在旁边一直聊着最近的热门话题,说起他们长大后要去冬眠的愿望,母亲问他们为什么,他们说这样就能长生不老了。
“每个人都想长生不老,大家都去冬眠了,等你们冬眠醒过来还不是一样?说不定还更糟。”钱伟记得当时自己这么鄙视——现在回想起这话,他都觉得耳根子发红。
然后他们就看见一辆卡车在门口停了下来,那个姓乔的女的从卡车驾驶座下来,带着几个工人上楼——已经有,四五年没见她了吧,感觉她跟记忆中一模一样,这个年龄段的女人最容易老,可钱伟一点都看不出来。
一两个小时以后,工人们从楼上吊下一个蒙着布的大家具,看起来像是一个横着的柜子,过了一会,又放下一个。钱伟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工人们被叫进去喝水的时候,他乘着家人不注意,神使鬼差的偷偷过去,溜上了车。
而现在,钱伟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冬眠治疗申请单,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几年前,隔着玻璃看到的那张陌生而熟悉的脸,只是因为一个女人,失恋了就去冬眠——这种事情在他儿时的眼光看来简直是可笑的,但是现在,却成了他们这些成年人下意识的选择。钱伟不知道这么做是进步还是退步,但是一想到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失落消沉,他还是咬了咬牙,签上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