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是皇帝的寝宫，与御书房相隔不过百步。皇帝近日时常都在承乾宫处理公务，这前些日子在宫里闹起来的燕王妃小产事件也有了定论——燕王妃与燕王立去封地，幽罗郡主成亲之前不得出府。
说起来这惩罚也全然不似半点惩罚的样子，可是处在权利中心的人都知道，皇帝对于燕王这一对夫妻多半也是死了心。顺妃调查的结果呈上去之后，皇帝还亲自拍了杜执去看。派出杜执，就是派出自己最最相信的心腹，这位心腹把顺妃和太子妃调查的手段全都告诉了皇帝。那叫一个简单粗暴，严刑逼供之下必定是真言不假。
那些个宫女太监又不是专门的死士，多用刑自然也就是说了，而皇帝看到的听到的那真相就是和燕王妃恰恰相反的说法。
欺瞒皇帝，谋害皇嗣，这样的大罪皇帝为什么不对燕王妃做出什么处理？
皇帝已然步入中年，不愿再在自己子嗣之上再造杀孽。可是杜执和太后却是知道，皇帝对于燕王这个儿子可有可无了——燕王妃已经被灌下绝子红花，此生再也不能有孕，燕王妃也就算是绝了后。而燕王，皇帝赐下一个侧妃，燕王的子嗣之上，皇帝并不介意那到底是嫡子还是庶子，燕王有后，皇帝也就没什么在意的了。
他已经仁至义尽。
皇帝对燕王心软，可是燕王妃又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够皇帝对她心软的？拿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来谋害郡主，谁给她的胆子？这样放肆的行径，就算燕王不清不楚，却也是被燕王妃连坐了。
“皇上，您歇息会儿吧。”杜执上前，为皇帝剪掉了过长的灯芯，低声提醒道：“您已经看了三个时辰的奏折了。”
皇帝有些费力的眨眨眼，继而停下了手中的笔，伸手覆在自己的眼睛上，整个人松懈的往后靠去，倚在椅背上，略有倦容。
杜执见状，连忙撤了拂尘，到皇帝背后去，给皇帝揉肩。
皇帝早就已经习惯杜执的手艺，他顿时觉得人都舒服了不少，微微放松了身体，道：“杜执，朕是不是越老越心软了？”
对于燕王妃这件事，皇帝还是有些隐隐的不安，他这一次下手不够狠，也不知为何。
杜执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有些怀念的笑了笑：“皇上正值壮年，又怎么会老呢。心软之说也是皇上您想多了。”
“朕知道老五家的心思，若是依照朕以往的习惯只怕她也留不得了。”皇帝回头看了杜执一眼，只是杜执低着头，并未探到皇帝的眼神。
杜执低低头，道：“皇上，老奴斗胆一猜。”
“说。”皇帝继续闭目养神。
“那位，只怕也是活不久了。”杜执的话里带着笑意，却很奇异的符合了皇帝此刻的心思。
对，皇帝并不是不想杀掉李映青的。而是在看，谁会帮他下手。
皇帝闻言，竟然笑出声了：“哈哈，杜执，你最懂得朕的心思。那你不妨猜一猜，谁会下这个手。”
“皇上，这老奴……”杜执为难，他倒是能够猜到皇帝想什么，可是要猜杀人这事儿，这还是头一回。他并不敢胡乱揣测，若是被皇帝以为他有别的心思，岂不是得不偿失。
察觉到了杜执的迟疑，皇帝继而哈哈大笑：“哈哈哈，杜执，你的胆子变小了。”
“老奴跟在皇上身边胆子就大，可是皇上若是让老奴去揣测别人，老奴不敢妄言。”杜执巧妙地回避了这个问题，可是他心里却已经将这个问题过了一遍。
是谁会对事败的燕王妃李映青下手呢？除了太子妃想要维护皇室体面那么就是希望燕王妃再也不要开口的成王妃了。至于其他人，不过是跳梁小丑不值一提。尤其是当中参与进来了的幽罗郡主，就更加不会动手了。
幽罗郡主不是不会动手，是轮不到她去动手。是太子，是柴大公子，是紫衣侯，都轮不到幽罗郡主。
皇帝顿时不语，又说了一句：“老滑头，你跟着朕这么多年，朕是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吗？朕让你说你就说，扭扭捏捏的像不像个大老爷们儿。”
杜执哭笑不得，低声道：“奴才本就不是爷们儿，皇上忘啦……”
皇帝被杜执这么一哽，顿时有种说不出来话的感觉，随即恼羞成怒道：“快说。”
杜执一愣，随即说道：“皇上心中不是已经有了人选吗？”
“朕不知道是谁，你说。”皇帝懒得和杜执打哈哈，他明知道自己想听到的是他的回答，还要这般推三阻四，当真是叫人恼怒了。
杜执见皇帝有些动怒，这才说道：“老奴以为那是皇家的脸面，太子妃和成王妃们也会出手替皇上了了这心事。”
皇帝闻言，嘴角扯出一个笑容，说是成王妃，其实他更看好太子妃。若是太子妃出手，那些背后策划之人多半也能有个警醒。否则的话，还以为他放过了燕王妃就是放过了背后所有的人。
想到这里，皇帝的脸色便是变得阴沉下来：“那些人有什么异动没有？”
“回皇上的话，怀化将军有密信传来。”杜执从袖子里抽出一封密信，递给皇帝。
皇帝接过密信，手法熟练的将密信拆开，密信之上不同以往，竟然是用朱砂所写。皇帝还未细看之时，脸色便是凝重不已，看完之后，皇帝直径将那密信给烧了。
一旁的杜执看着皇帝这般举动，也是眉头紧皱，道：“皇上。”
“朕的江山啊……”皇帝沉重的叹息，听得杜执心头一阵失常。
“皇上您……”
“朕没事。”皇帝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整个人气势一变，威压重重：“五年前朕布下的人如何了。”
杜执一愣，随即想到了五年前皇帝让自己秘密去做的一件事，点点头，道：“一切如常，皇上一声令下，必定圆满完成皇上吩咐。”
“让他们把心思都提起来，伺机而动。”皇帝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对杜执说道：“朕的江山，必定要染上血，才会有最好的颜色赋予这河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