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本来正在茜窗下阅读着书卷,紫鹃正在一旁收拾着床榻。林黛玉抬头便瞧见雪雁给自己使了个眼色,正巧紫鹃已经收拾好了屋子。雪雁只装做没事,又知道林黛玉喜欢点香,忙去给屋子里点上檀香,打开了同福镂刻香炉,扔下一块香,见香燃得极好,方才盖上香炉。“雪雁倒是比以前长进了些,手脚也不毛躁了。”紫鹃笑着道。“紫鹃,老太太不是送来些新鲜果子吗?你去分给各个姐妹,这些日子也怪冷清的。”林黛玉只翻着书卷,吩咐道。“哎。”紫鹃忙应了一声,将果子分好,便出了潇湘馆送果子。
雪雁瞧着紫鹃走远了,忙换了神色,又拿了件衣服给林黛玉披上,方才将自己打听的以及王嬷嬷的话一字一句告诉了林黛玉。林黛玉怔愣了片刻,才放下书卷,只瞧着雪雁,道:“雪雁,你说的可是实话。”虽是问句但是却是肯定的语气,只是语气有些凄然。紫鹃素日里周到细致,她又寄居于贾府,到底紫鹃办事方便,方才倚重紫鹃,雪雁等反倒靠后了。这么多日子处下来到底有了情分,林黛玉虽知道雪雁和王嬷嬷说得必定是真切,到底有些不愿意相信。雪雁自小就服侍林黛玉,哪里不清楚姑娘的心思,只斩钉截铁道:“姑娘,往日里有这个意思。”雪雁指了指了贾母的院子,才又继续道,“可是如今已经定了下来。紫鹃姐姐到底是贾家人。姑娘怎么能不替自己想想,又怎么能对不起老爷的一番苦心。”雪雁知道林黛玉心思细腻,又常思念父母,只恨自己不能报答一二,出言便和了黛玉的心思。
“倒是我糊涂了。”林黛玉闭了闭眼睛,良久才睁开眼睛,道,“你且先去拿了王嬷嬷说的那两本书,交给我看看。然后咱们再计较一番。紫鹃那里你也瞧着些。人无伤虎意,虎却有伤人心。雪雁,我如今能够依靠的只有你和王嬷嬷了。”林黛玉秉性聪慧,可到底是一介女子,凡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因而只能装作不知贾府侵吞了自己唯一的依仗,若是她说了只怕如今已经命归黄泉。再者她原是知道父亲已经和老祖母已经商议好了自己的婚事,因而才怎么计较。可是如今她若是再不能奋力一搏,只怕也再也出不了这个门了,又如何能够对得起父亲,林家列祖列宗。
“姑娘也应该去瞧瞧宝二爷,也不知道宝二爷的伤怎么了?”紫鹃将果子送到各处,又替林黛玉研墨,劝着自家主子。“我不去,二哥哥如今那里忙乱得很,我若是再去,岂不是添麻烦,倒没意思得很。”林黛玉听了紫鹃这番话,又细心辨别了紫鹃的神色,更是下定了决心。“今天让雪雁上夜吧。”林黛玉低头吩咐道。紫鹃倒是有些诧异,可是细想想,也许姑娘又是想家了,每次姑娘想家总会让雪雁陪她,因此也不引以为意,忙掀了帘子去叫雪雁来。
等到屋内只剩下林黛玉和雪雁的时候,雪雁忙把那两本书交给了林黛玉。林黛玉忙仔细翻阅起来,那《史记》里两页之间便有一夹层,里面放着二千两的银票,整本书里共有五十万两的银票,另一部《吕览》里则有两封书信,还有一张给黛玉的书信。林如海到底为官多年,又身居要职,如何能够将女儿全心托付贾母?故而留下了两封书信,嘱咐黛玉在必要的时候让人交给自己的挚交。雪雁忍不住念了声阿弥陀佛,林黛玉却忍不住泪水涟涟,只拿手地摸着那封书信,反复读着那一字一句,还不断拿帕子拭泪,生怕泪水滴到了那信上,将字迹给化了。
“姑娘,明儿我就出去将这两封书信交给那两位大人。”雪雁急忙低声道。“你可糊涂了,你素日跟着我,就算平时出去也不过是去街市采买,你如何能知道这两位大人的府邸在哪里?若是你贸然登门,只怕还没进门就被打发,反倒让府里听到风声。”林黛玉忙擦去了眼中的泪水,低声道。“姑娘,那可怎么办?”雪雁这可急了。“如今老太太那里暂且还顾不到我们,你明儿先把这两封书信交给王嬷嬷,她原比咱们熟悉这些。另外我记得父亲留给了我一块林家祖传玉佩,乃是他素日佩戴的。既是故交,又是同窗,拜在一处老师门下。想必那些大人们必定认识此物。你明天翻了出来,一并交给王嬷嬷,嘱咐她必定要小心点。”林黛玉沉吟了片刻,方才吩咐道。
“我瞧着姑娘也写上一封信,直言说明咱们的处境。不然就算是老爷的故交,也不可能贸然出手,必定让夫人们登门看望姑娘,这样倒也惊动了这府里的人。”雪雁到底常走动,又比黛玉年长三岁,知道些事情。“你说得极是。”黛玉点了点头。雪雁忙点了灯,又研好墨汁。好在她素日里也有半夜起身读书到极晚,因此并不引人注意。好不容易等到两封书信干了,雪雁忙又封好,并着老爷留下的书信一并放在自己的贴身衣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