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崖之巅,寒风烈烈。九重之外,云翳封天。
那飘渺的声音忽然响起,刹那间阴霾骤散,四周盛放出夺目的祥云。
无边无际的天之涯,缓缓现出一张脸。慈眉善目,鹤发白须。那仙风道骨的浩然正气,无论是谁看见,都会不由自主地为之臣服。不怒而威的笑容,令人只能远远瞻仰,却绝不敢亵渎半分。
“仙!仙尊!”恒儿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只能在仙诀秘籍中见到的仙尊,此刻竟然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卿浅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道:“恒儿别忘了,爹爹也是仙君。”
然而,却为了她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一阵紧揪,又是悔恨又是歉疚,更多的是对天道的迷茫。
那双大手将她紧紧握住,温柔的眸子里只有她和孩子。似乎对她说,一切都值得。
“墨沨,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那声音对他说,“直到此时,你竟然还不肯悔悟!”
“师父。”墨沨恭顺开口,“请恕弟子之罪。”
原来这人就是墨沨的师父,圣琊。他从来都只是活在世人的传说里,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貌。方才听到他的声音,卿浅已然猜到。她迷茫地望着他,明知当初就是他率领离恨殿杀死自己的父母。但是那样慈眉善目的面貌,似乎能够蛊惑人心一般。卿浅只是望着他,心里竟然毫无波澜!
只是这个声音……似乎曾经在哪里听到过……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师父,却为何一直不愿回来复命!非但如此。甚至犯下逆天重罪!你落到如今这步境地,可知为师有多心痛!”
“师父,对不起。”
“你既已知错,可有悔恨?”
“弟子的答案。师父早已知晓。无论十年,还是百年,甚至此后的生生世世,弟子都绝无悔恨!”
“好一个绝无悔恨!你对得起苦修百年的仙道吗!”
“弟子苦修百年。却越来越困惑。究竟何为仙道,何为魔道。弟子悟不出,也不愿悟出。弟子只愿守护着自己的妻儿,如此已经足够。”
“你身为离恨殿的大弟子,为师一直对你极为器重,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将来是要继承离恨殿大业的。如今天下四乱,苍生皆苦。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将置离恨殿于何地。又将置天下苍生于何地!”
“弟子愧对离恨殿。也愧对天下苍生。只是这一次。弟子想为她而活。弟子已经错过一次,绝不能再错过第二次。”
“妖女!一切都因她而起!为师早就劝诫过你,你却一意孤行。如今天下惨象。全都由你们的执念引起!你再不悔悟,就只有万劫不复!”
“若她的道注定是万劫不复。若我穷尽所有也无法渡她,那么就让我陪她一起沦落。天地成灰,此心不灭。”
“好!好!”圣琊怒极而笑,“离恨殿清誉不能毁于一旦,若你执意如此,为师也爱莫能助。”
师父向来慈和,何曾见过他动气恼怒,更遑论如此震怒!
他的眉目渐渐隐去,唯有声音尚在天地间回荡:“你居然使用仙魔同命的禁术!如此自毁道行,又有何人能够救你!你若带她离开半步,从此离恨殿绝不容你!”
卿浅大惊失色,呆呆地看着墨沨,痛苦至极:“你……你居然……仙魔同命……夫君……为何这般自甘堕落……”
“卿浅,只要你还在我的身边,无论怎样都好。”
墨沨温柔地说着,抱着她大步离开。
卿浅痛苦地挣扎着:“你的爱我承受不起!我已经连累你太多!我不能再连累你失去离恨殿!”
“离恨殿本就不属于我,只有我的妻儿才真正属于我。若连怀里的妻儿都无法保护,枉有一身仙法岂不可悲!”
墨沨不顾她的挣扎,执意往前走去。
每走一步,身上就如刀剑剜心,经脉里翻涌着剧烈的痛楚。
他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大颗汗珠落下,恒儿慌忙给他抹去。
他的唇角涌出鲜血,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他的心确实很痛,然而却不是为了伤口而痛。只是因为他很清楚,踏出这一步之后,就再也难以回头。他本怀着一颗悲悯之心,想要凭己之力拯救苍生。终究是越走越远,背弃了本心也背弃了自己。
“爹爹!爹爹你怎么了!”恒儿慌张地问着,忍不住哭了起来。
“恒儿不要哭。”墨沨替他拭去泪水,露出一个笑容,“爹爹很快就能带你们回家,爹爹很高兴。”
那笑容如此惨白,看的人心里发痛。
他正要施法飞到对面,忽然微微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