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孟家将聘礼送到了景家小院,左右不过是成对的鸡、鹅,尺头与喜镯之类,同时,把那从道观请回来的吉日也一并带了来,将成亲之日定在了冬月初六。
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这可急坏了花二娘,她怀着身子不能做重活儿,便百般支使人。先是拎着花小麦的耳朵,力逼她做出一双勉强能见得人的鞋来,与聘礼的一半一块儿送到孟家作为回礼,又催促景泰和拿了钱给花小麦置办田地、衣料、首饰等嫁妆,每日里虽总在家中坐着,却忙得团团转,不得半刻消停。
景泰和心疼媳妇,自然将她的话当做圣旨一般,不敢有半点疏漏,忙碌间想到一事,夜里睡下了,便与花二娘小声商量。
“小妹这就要成亲,我琢磨着,是不是也应该告诉大哥大嫂一声?”他觑着花二娘的脸色,小心翼翼试探着道,“你和小妹虽与他不睦,但再怎么说,他也是你俩的亲大哥,妹子出嫁这样大的事,他怎么也该来一趟才对。盛州到火刀村路途遥远,如今也不剩下几日了,咱也得趁早跟他……”
“让他来干嘛?给我和小妹添堵?”花二娘不等他说完,便嚯地坐起身,一张脸阴得好似要下雨,“花大山那臭不要脸的东西是怎么对待我和小妹的,你都忘了?若不是他,我不至于挨饿受冻,若不是他,小妹也不会吃那么多苦!直到现在,我只要一想起小妹昏死在咱家门口时那满身的伤,我这心里头,就一阵阵地难受!我惹不起他,只盼离他越远越好,他倘使敢在火刀村现身,我大棒子掀死他!”
她一说起这事便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将脸气得通红,眼睛里也起了一片水雾,像是要哭。景泰和给吓住了,忙轻拍她的背,软声哄道:“我不过就是这么一问,你不肯,咱不叫他来就是了,何至于气到这地步?那邢大夫是怎么跟你说的,你都抛到脚后跟了?”
花二娘握了他的手,抽了抽鼻子,切切道:“泰和,你真莫要再与我提那个人了……我和小妹两个好容易过上两天安生日子,不想再看见他,哪怕看一眼也觉得恶心,膈应!他若知道咱们眼下能挣些钱,还不知要怎样变着法儿地讨要,他和他那婆娘,就是两只吸血的虫,不把咱榨干是不会消停的!反正我与他早不往来,倒不如索性只当没这个哥哥,还过得好些!”
“你怎么说怎么算,不告诉他就不告诉他,不来往就不来往,只你千万不要把那闷气存在心里,没好处的!”景泰和只得连连点头答应,费了半天口水,才劝得她睡下,往后果真再不敢提。
他们两口子忙得脚不沾地,花小麦那边,也同样并不轻松。
婚期定了下来,她和孟郁槐在那天到来之前,便正式不能再见面,虽对这所谓的“规矩”很不理解,她却也没工夫想太多。
小饭馆儿生意渐渐好了起来,她每天便要在厨房花去大半的时间。春喜和腊梅虽能帮她将菜蔬先摘洗干净,也能粗略地切个两下,但大部分菜肴,都离不得精细的刀工,她是半分懒也偷不到,每晚回到家,都是一身的油烟味。
与此同时,潘平安也准时回到了火刀村,把将近七吊钱的利润分给了花小麦,催她赶紧将下个月的酱料做出来。
能怎么办?挣命呗!她起早贪黑,夜里亥时末刻才睡下,隔日天不亮又得爬起来,晚晚只睡得两个多时辰,纵是一向觉得自己韧性强,干劲儿足,日子长了,也有点受不了。
虽说为了赚钱,再辛苦也值得,可……若再这么下去,成亲前便将身体给搞坏了,可怎么好?
这天清晨,花小麦照旧是早早地便起了床,在院子里拾掇刚刚下进缸里的各色酱料,罗月娇的声音,便脆生生地从院子外传了进来。
“小麦姐,我给你找了个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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