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熙淡淡垂下目光,看着自己的手指,那指尖处似乎还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但这个温度,就像隆冬的太阳,温暖,却稍纵即逝。
不属于自己的,终不属于自己。
明熙看着卜锦城头也不回地往大门内进,那个背影一如继往的高大挺拔,像一幛高山,更像巍峨的依靠,但这个依靠,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卜锦城进门之后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微微疑惑,侧过身,就跟明熙来不及收回的目光对上。他对她眼中的情意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只问了句:“怎么了?”
明熙淡淡摇头,抬腿迈进来。
两个人并肩走着,走着走着,明熙就问了句:“你刚刚是已经带齐飞月见过爷爷了吧?”
“嗯。”
“那爷爷……”
“爷爷很喜欢她。”
明熙笑了下,分不清这笑容是恭喜还是其他,她说:“幸好。”
卜锦城眉头微挑,侧下脸来看了她一眼,也吐出两个字:“未必。”
她并不知道刚刚齐飞月是拒绝了他爷爷的好意的,不知道他爷爷心里作何感想,会不会觉得齐飞月太不识大体?
齐飞月到底识不识大体,这个先不说,且说卜老太太把齐飞月带走后,绕过很长的花园小径,又走了一条罕见的玻璃路,返回到了刚刚那一大片豪华而又充满西方韵味的别墅群前。
卜老太太精神矍铄,虽已到了花甲,但目光依旧明亮,炯炯有神,丝毫不见一点混浊之意,她身姿笔挺地立在那群别墅前,久久的,没有说一句话。
她不说话,齐飞月也就安静地站着。
约摸过了二十多分钟,卜老太太才抬起一边胳膊,冲着齐飞月说:“扶住我。”
齐飞月伸手。
卜老太太扶着她的手臂,一步一拐杖地往那个最大的别墅门前走。
那个别墅是欧式建筑风格,离门前十步之距的地方建了两个石柱,完全西方罗马的雕塑,如同她曾经在英国皇家别院里看到的那个大花园里的雕像一样,这个石柱上缠腾着的刻画全是人物,十二个人物手捧圣珠,而圣珠之上,端坐着一个女人,就是南风夜口中的伊露。
齐飞月的目光在那石壁上停留了片刻,还没来得及收回,一直往前走的卜老太太就似乎身后长了一双眼睛,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脚步一顿,转过头来。
“你对这个石壁很感兴趣?”
“不是。”
“那你在看什么?”
齐飞月笑笑说:“看这些雕像。”
“这不是雕像。”卜老太太说,“这只是一些简单的线条,粗鄙的人用刀刻上去的,真正的雕像是出自大师之后,完整的一个人或是一副画。”
齐飞月不懂艺术,就算懂,她也不会跟这个一看之下就对她全然没有好感的老太太谈,便闭嘴不言。
卜老太太抬起手中的拐杖,用拐杖的顶端抵着石壁上那个坐在圣珠之上的女人的脸,问:“你看过她没?”
齐飞月摇头:“没有。”
卜老太太收起拐杖,转身就走。
齐飞月还是跟上。
到了门口,卜老太太并没有推门进去,而是又转过身,背靠在身后的门上,两个手用拐杖支撑着叠在顶端,目光穿透云层,落在不知明的远方。
“你叫齐飞月?”
“是。”
“齐建业是你什么人?”
“我父亲。”
“哦?”
卜老太太似乎颇感意外,从遇见齐飞月起就一直沉而不愉的眼第一次展露出冰冷以外的情绪,她的目光又落在了齐飞月的脸上。
这一次,除了厌恶外,似乎多了一些其他的。
齐飞月看不懂这一双岁月浸染的眼。
卜老太太从上到下又将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这才轻声吐出一句:“的确很像。”
齐飞月微微眨眼。
卜老太太又说:“你父亲一直是个敢作敢为的人,但唯一的缺点就是心肠太好,又太耿直忠情,所以,落到那般下场。你可知,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你可知,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齐飞月第一次听到有人在她面前提及她父亲,而且提及的还是十年前那讳莫如深的车祸。
问她父亲是怎么死的?
她当然不知道。
齐飞月很激动,她猜想,卜老太太既然这样问了,就说明她是知道十年前那场车祸的真相的,她单独把自己叫过来,就是要告知她,她父亲的死亡真相的吗?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卜老太太又说了一段话,一段足以让她彻底无话可说的话。
她说:“你不适合我家锦儿,实话跟你说吧,明熙是我亲手培养长大的卜家孙媳,我不管锦儿在外面怎么样沾花惹草,但他与你,不会被卜家认可。卜家的男人,自古以来,都是从一而终,绝不轻负她人,他之前有答应与明熙的婚事,又与你有了夫妻之实,这是违背了祖氏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