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还不觉得,这一说,董俷就想起来了。这陈覃的长相,和陈群还真的很相似。
“此处人员繁杂,不如安宁亭侯入府衙一叙?”
董俷忙道:“粗鄙之人,不敢停留圣地。董俷今日前来,是有公事在身。陛下命董俷组建新军,前往丹阳募兵。途径此地,特征辟大人治下一人为我节从虎贲。”
说着话,董俷一摆手,武安国立刻送来了虎贲中郎将的印信。
雒阳城的动静,陈覃怎会不知。这朝廷里的风吹草动,和各地世族的利益紧密相关。
前些日子,有朝臣突然发难,说是董西平即为虎贲中郎将,实不宜担当北宫校尉。
矛头直指董俷,却不想董俷不在雒阳,根本不予接招。
相反,汉帝说:“董卿已自动卸下北宫校尉一职,朕决定,由原下军校尉典韦担当。原下军校尉一职,则有车骑将军何苗兼任。董卿也已离京,往丹阳募兵去了。”
谁都知道,何苗和大将军何进并非一路,与十常侍走的很近。
可偏偏人家是亲兄弟,何进对此也是非常满意。不管怎么说,他二人都是一家人。
故而,陈覃也听说了董俷募兵的事情,自然不敢怠慢。
忙问道:“敢问将军要征辟何人?”
在陈覃想来,董俷要征辟,自然是征辟这颍川的名士。你要征辟,我就配合。至于人家愿不愿意和你一起走,就是另外一说。要知道,这名士的脾气多有古怪,而且董俷的名声也不算太好,未必会有人答应。私心里,陈覃倒是很希望看董俷吃瘪。
“此人名徐庶,表字元直,为颖阴县人。”
陈覃顿时愕然:徐庶,徐庶又是谁?
有公人知道徐庶的事情,连忙在陈覃耳边轻声低语。陈覃脸色数变,暗叫一声不好。
“安宁亭侯,请随我来!”
当下命人备马,带着董俷匆匆往县城西北走。出了县城,一路急行,不一会儿就到了颖水河畔。
这里本是颖阴处决犯人的地方。
那寇蒙是寇显的叔叔,面对杀死他侄儿的凶手,自然是不肯放过。
已经奏报府衙,决定今日于颖水畔处斩徐庶。
董俷闻听,立刻急了眼。催动象龙风驰电掣般冲向了那颖水校场。庞德、武安国带着四百巨魔士,疾驰而去,荡起满天尘烟,直把陈覃呛的是一个咳嗽不停。
“大人,我们要不要追过去?”
陈覃笑道:“追过去干什么?如今颍川有大半家族对董家子恨之入骨,我们出面,岂不是帮他?让他自己过去吧,能不能救下那个徐庶,就看他的本事。出了事情,和我等无关……若是他把事情闹得大了,了不起联合各家,去雒阳弹劾他。”
当下,一行人慢慢的向校场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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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庶跪在颖水河畔,看着滚滚的颍河水,神情却是格外安宁。
身后有侩子手手持缳首大刀肃立。而寇蒙则坐在芦蓬下,只等午时三刻到来,就开刀问斩。
远处,马蹄声响起。
只听一声喊喝传来:“刀下留人!”
寇蒙抬头观望,却见一骑当先,疾驰而来。在他身后,尚有数百匹战马奔腾,烟尘滚荡。
董俷冲进校场,厉声喝道:“某乃安宁亭侯,虎贲中郎将董俷,奉旨征辟徐庶为我节从虎贲……徐庶何在?”
徐庶原本已经是生了绝望之心,但当他闻听到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时,忍不住热泪盈眶。
寇蒙冲出来,大声道:“徐庶为杀人凶犯,业已供认不讳,朝廷怎能征辟?”
董俷眼睛一瞪:“你是在教我怎么做事吗?朝廷的事情,怎容得你一个芝麻大小的颖阴令来管?巨魔士何在,还不解了绑绳?带徐庶回转颖阴?”
说着话,董俷催马向徐庶走去。
寇蒙再次阻拦,“安宁亭侯,我知你厉害,但这里是颖阴,不是雍丘。徐庶当街杀人,许多人亲眼目睹。若不处决,我大汉律法威严何在?皇上怎能征辟一凶人,定是你假传圣旨,意图解救凶人。刀斧手何在,立刻处决了徐庶,我自承担此事。”
董俷眼睛一眯,“谁敢杀人?”
虎狼之将的声名,天下人皆知。当初董俷纵横颍川,立下赫赫杀威。那刀斧手也听说过董俷的名字,被那一声巨雷般怒吼之后,竟然手一软,险些拿不住大刀。
“寇大人,我今日不妨把话说明白。人,我一定要带走,那个敢拦我,站出来试试看?”
此时,武安国持节进入校场,那虎贲中郎将的符节格外醒目。
庞德催马来到徐庶身旁,跳下马一把推开了那侩子手,拔剑割断徐庶身上的绳索,命人牵过来一匹马,扶着徐庶上马。这时候,寇蒙也明白,想要阻拦,只怕是不能了。
董俷冷冷看了寇蒙一眼,那眼神冰寒,带着浓浓杀意。
寇蒙眼睁睁的看着董俷把徐庶强行带走,却也没有半点主意。这时候,陈覃来到校场。看到这情况,脸上露出一种古怪表情。但眨眼间就消失不见,笑呵呵的迎上。
“安宁亭侯,事情可办妥当了?”
“正是!”
“不若在颖阴休息一晚,容覃设宴款待?”
董俷不喜欢这陈覃,他长得和陈群相似,但流露的气质,却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受。
当下拒绝道:“陈大人不必客气。我奉旨募兵,还要赶路。就此向大人告别,日后大人若往雒阳,俷定会设宴招待。”
说完,他也不理陈覃,带着人疾驰而去。
寇蒙咬着牙,走到陈覃面前:“大人,难不成就这么让他走了?”
陈覃冷笑一声,“汤征,不如此,你还想如何?那董家子能在几万人的大军中冲杀来回,如今又带着部曲,只怕是集合我整个颖阴的人马,也拦不住他。再说了,他持节募兵,谁拦他,就形同与造反。皇上经雍丘一事,对于我世族人颇有顾忌。若是传到了朝廷,倒霉的绝对还是你我。汤征,如今之计,当忍之再忍才是。”
寇蒙顿足道:“可这要忍到何时?难不成就眼睁睁的看着这群鄙夫骑在我等头上?”
“不会太久……相信太傅,已经有了定夺。”
陈覃说完,长出了一口气,“汤征,你我如今,唯有暗中蓄力,能忍的话,就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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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蒙和陈覃的谈话,董俷一无所知。
他带着徐庶,来到了颖阴县城外,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成蠡带人赶着车马,前来汇合。
一别经年,徐母看上去衰老了不少。
当见到徐庶的时候,老人家不由得老泪横流。徐庶跳下马,踉跄着扑倒在车驾前。
“母亲,孩儿不孝,让母亲受惊了!”
石广元扶着徐母下车,把徐庶搀扶起来。
左看看,右瞧瞧。但见徐庶囚衣染血,身上更是伤痕累累。心中痛极,一把将徐庶搂在怀中。
“儿啊,娘当年不让你学剑,就是怕你出这种事。没想到……”
“孩儿错了,孩儿错了!”
徐庶也是痛悔不已,连声自责。
成蠡这边走到了董俷身旁,轻声道:“主公,刚才我们出城的时候,发现有人跟踪。”
“哦?是什么人?”
成蠡摇摇头,“不清楚,末将当时急于带伯母出城,故而无心理睬。不若我们……”
董俷摆手制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里是颍川。我们强行带走徐庶,已经让许多人心中不满。若是再惹是非,只怕是会激起颍川士人的愤怒。尽快离开这里。”
“喏!”
成蠡前去指挥人马,董俷则跳下马来,走到了徐母的身前。
徐母抬头,拉着徐庶盈盈一拜,“有劳公子……”
那边石韬开口道:“婶婶,将军如今已经是安宁亭侯,虎贲中郎将,可不能称公子了。”
董俷忍不住大笑,“广元这话过了。我与婶婶相识多年,叫我的名字亦不为过……婶婶,咱们客套话就不要说了。我与元直相识的时候,不过白身而已。今日重逢,我们不论官职尊卑,那是官场的事情。我与元直当年兄弟相称,今日还是兄弟。做一日兄弟,一辈子都是兄弟……呵呵,兄弟有难,董西平又怎能袖手旁观?”
这一席话,说的老夫人激动不已。
早年董俷纵横颍川,击杀反贼,老夫人对董俷的印象,就是相当不错。
今日只为当年的一诺,不远千里前来救人。这份情意,老夫人又怎能视之不见?
董俷说:“婶婶,此地还不甚安全,我等离开这里再细说……广元,你怎么办?”
石韬笑道:“我父母早在多年前就已经亡故,如今家中只剩下我一人。元直如今脱险,我也自应当去寻我的梦了。我想明日就动身,游历天下,去寻访名师求学。”
董俷灵机一动,“广元,你若想求学,我倒是可以为你做些引荐。我那岳丈你也知道是谁,我可以书信一封,请他收你做学生,你看这样安排,你可愿意否?”
石韬先是一喜,可旋即又摇了摇头。
“将军好意,广元心领。蔡大家为天下士子所敬仰,广元能得伯喈先生为师,实求之不得。可是那雒阳……太过纷乱。为逐利之所,非是做学问的地方,我不想去。”
董俷想了想,“我还有一人可为你引荐……襄阳名士庞德公,当年亦与我并肩作战。若你愿求学于他门下,我也可以书信一封……恩,此行丹阳,索性就去一趟襄阳。”
“可是那鹿门山名士,庞德公?”
石韬一惊,心道:都说这董将军粗鄙,但却与不少名士相识。这一路上和他说的也颇为投机,特别是那科举制度……如果能一路同行的话,倒也可以多些请教。
“若能得庞公教导,实乃韬之幸!”
这时候,一直默默无声的徐庶突然开口道:“俷大哥,庶亦想求学于名师,不知道可否为庶引荐?”
“学剑吗?庞公可不擅此道。”
哪知徐庶连连摇头,“学剑只能为一人敌,庶经此难,如梦方醒,愿学那万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