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伯,我拟请你为我军师,不知可否?”
种拂闻听,先是一怔,似乎有些犹豫。
董卓不由得神情黯然,“莫非颖伯也和那些人是同样的想法,觉得我粗鄙,不屑辅佐?”
“仲颍这话说的……也罢,我如今尚是白身,若仲颍你不嫌弃我的智谋短浅,我愿效力。”
种拂起身,深施一礼。
董卓也连忙站起来,把种拂扶住。
心里乐开了怀,咧开大嘴笑道:“我得颖伯,实乃三生有幸。”
说着话,看了一眼在一旁沉静端坐的种劭,“申甫历练回来,正应大展身手,为朝廷效力。不如这样,明日我奏请皇上,封申甫为侍中,不知申甫意下如何呢?”
种劭连忙谦让:“只怕小侄才能浅薄,不足以担当大任。”
“申甫切莫妄自菲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只是,我奉先皇旨意,不知道朝中大臣,会如何看待?”
“非常时行非常事,董凉州何必在意太多?不如今晚宴请诸公,探探口风如何?”
董卓沉吟一下,点头道:“理应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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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董卓在大宅门内摆下了酒宴,邀请朝中大臣前来赴宴。
如今雒阳城内,董家势大。
丁原虽然也有兵马,却比不得董家的蒸蒸日上。故而虽在邀请之列,却不甚快活。
想他堂堂并州刺史,本来和董卓是平起平坐。
如今呢,到了雒阳城内,却变成了一个执金吾。表面上风光,可却比不得董卓。
若非他手中尚有人马,只怕董卓早就把他干掉。
坐在酒席当中,闷闷不乐的喝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却听董卓开口:“我有一言,请诸公评定。”
坐在次席中的种拂,顺势迎合:“不知董公有何高见?”
“天子为万民之主,无威仪则不可以奉宗庙社稷。当今圣上懦弱,自阉寺祸乱之后,却少理朝堂之事,整日里只知伤感。陈留王聪颖,当为明主。先皇亦曾有旨意,欲由陈留王继承帝位。此乃先皇诏书,我欲请诸公见证,行废立之事,可否?”
说着,有人呈上了汉帝诏书,传递下去。
所有人都惊住了……
谁也没有想到,董卓会在酒宴中提起这件事情。不由得一个个心中惶恐不安起来。
诏书传入手中,看了几眼,确实是真的。
可这在座的,都是道德之士,心里说:你董卓不过是个良家子,有何德行做这种事?
但这些话,谁又敢说出来。
丁原在下面勃然大怒,待诏书传到了他的手中,一脚踹翻了酒案,站起来把诏书撕的粉碎。
“董卓,你不过是个良家子,竟大言不惭要行废立之事!天晓得,这诏书是真是假,你无德无能,胆敢如此?当今圣上,乃是先皇嫡子,登基为帝,本就是天经地义。且登基之后,又没有失德之处,你怎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之言,实不为人子。”
其实,丁原说的也没有错。
可如果他能把话语说的婉转些,董卓说不定还能考虑一番。
他死了诏书,而后又指着鼻子怒斥董卓,当着这么多人,却又让董卓的面子如何保全。
丁原心里本来就有火,说起话来更是非常刺耳。
董卓大怒:你骂也就骂了,怎么还敢把诏书死了?你以为,没了诏书,我就不敢吗?
呼的站起来,厉声喝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那股子在凉州养成的野性发作,董卓手扶宝剑,怒视丁原。
种拂连忙劝阻:“今日酒宴,只谈风月,莫谈国事。丁建阳想必是喝多了,董公何必在意。”
丁原怒道:“种颖伯,助纣为虐,必不当好死!”
董卓闻听更怒,就想杀了丁原。酒宴中的文武大臣连忙上前劝阻,同时有让丁原离去。
这本来也没什么事了。
董卓气消了,自然不会在意。
哪知丁原在回家的路上,却遇到一行兵马押着一众犯人。
火光中仔细看,丁原不由得大吃一惊。那被绳索捆绑的人,竟然是王允。连带着王允身后八十九人,全都是王府中的家眷。而押送的兵马,却不是大理公差,反而是北宫卫。
连忙上前阻拦,却见为首一员大将,手持三尖两刃刀,盯住了丁原。
“北宫卫办事,来人止步!”
“尔等怎可如此大胆,为何捆绑王大人!”
“王允勾结太平道反贼,血洗迎春门大街,杀人无数,奉鄂侯之命,特押送审问。”
“胡说八道,王大人怎么可能勾连反贼?”
这时候,王允大声喊道:“建阳公,休要听他们胡言乱语。朝中奸党再起,董卓大逆不道,擅捕朝中大臣,有谋逆之心。我王允一腔热血,定不会向他们屈服。”
过来两个北宫卫,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把个王允打得头破血流,满脸的血污。丁原看着不认,想要上前阻拦。
那员大将一振兵器,“再不让开,休怪我心狠手辣……”
丁原前来赴宴,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所带的只有十几个亲卫。而北宫卫却有数百人,为首的将领,更是面目丑恶,看上去好似凶神恶煞一般,大刀寒光闪闪。
酒亦醒了,丁原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把王允一家大小押走,可心里的愤怒,却不可抑制。
径自出城,来到大营里。
坐在中军大帐,丁原越想,越感到愤怒。
董卓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凉州刺史而已,为何如此大胆妄为?谈废立之事,还擅自抓捕朝中大臣。长此以往,这董卓迟早会成为汉家江山的心腹大患。要说起来,丁原对汉室还是有感情。特别是袁家的不作为,让他感到非常失望。你们把我从并州调过来,又不让我轻举妄动,难不成就是要我受那良家子的欺辱不成?
喝了一肚子的闷酒,在天亮时分,丁原召集麾下将领。
“我等来雒阳,实为扫除奸妄。如今阉寺虽灭,朝中却出了一个王莽之流……我拟兴兵讨伐,不知诸君可愿随我一起除奸?”
吕布忍不住问道:“义父,敢问那王莽之流,何人?”
“凉州董卓!”
吕布的眼睛顿时雪亮,杀意凛然。
当初败给董俷,吕布本来就不太服气。可后来丁原有隐忍不发,看着别人捞好处。
这心里面啊,是非常的不痛快。
如今丁原要打董卓,吕布第一个出面赞成。别看吕布只是并州军中一个小小的主簿,可究其勇武之名,却是全军皆知。吕布麾下有六健将,分别是高顺、郝萌、曹性、魏续、侯成和宋宪。都是勇冠三军的人物,一向都是以吕布为马首是瞻。
见吕布表态,六将立刻道:“愿尊大人之命。”
不过这大帐中,却有一员小将,似乎有些犹豫。
这小将军,大约在二十上下,身高八尺,面如紫玉,目若朗星,生的是仪表堂堂。
丁原一蹙眉,“文远为何不说话?”
“主公,我等如今只有八千人马,而董卓收拢了北宫卫之后,人马已近万人。其麾下猛将如云,如果我们冒然出战,只怕……以小将之见,再过些日子,李通会带领我并州大军抵达。到时候我们兵马合为一处,要杀董卓,铲除奸妄,定非难事。”
丁原一怔,也不禁有些意动。
可是吕布却不愿意了,“文远也忒小心了,区区凉州人马,还不放在我等眼中。我麾下有大将高顺,陷阵营虽然只有七百之数,却可以抵挡万人。义父,我们等兵马支援,那董卓何尝不是在等待支援?孩儿愿意为先锋,斩了那董卓的人头奉上。”
一听,确实有道理。
“我儿言之有理,就依奉先所说。”
张辽还想劝阻,但是在吕布那如刀一般的目光凝视下,却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也罢,既然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也唯有死战。
丁原当下点齐人马,率八千人马冲出军营。
董卓这时候刚起床,在院中骑了会儿马,正准备上朝议事。
突然有人来报,说是丁原聚集人马,在城外叫骂。顿时想起了昨日的事情,火冒三丈。
好你个丁原,我不找你麻烦,你却自己来送死?
立刻召集麾下众将,登上正阳门城楼。却见城下一员大将,身着唐猊宝甲,身披大红色麒麟披风,内罩百花袍。手持方天画戟,胯下一匹纯血的浑红马,盘旋驰骤。
董卓觉得,这个人有些面熟,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人?”
却听种拂说:“这人我倒认识,乃丁原的假子,吕布吕奉先。传闻此人在并州有飞将之名,有万夫不挡之勇。”
种劭也说:“没错,我听说这个人,早先曾和禳侯恶战,若非禳侯马好,险些不是对手。”
这一句话,却顿时恼了董卓身后诸将。
要知道,西凉诸将,素来以董俷为傲。闻听这种劭贬低董俷,都不禁勃然大怒。
“小白脸,休要胡说八道,禳侯之勇,岂是你这等小子能够评论。”
曾经在董俷麾下效力的雅丹怒吼一声,上前请命道:“主公,我愿出战,斩敌首级。”
董卓心里也不甚痛快,当下点头答应。
雅丹立刻提枪上马,带领部曲冲出城门,在马上一声怒喝:“吕布,尔不过是我家公子手下败将,居然还敢出来耀武扬威。丁原假子,何不更名叫做丁布,省的羞了你的祖宗。”
这一句话,说的吕布顿时满脸通红。
这人的嘴巴可真是太毒了……若不杀他,实在是难消我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