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真的哦,大夫是这样说的,四五个月就能有胎动了呢,女儿的话胎动较早,儿子晚些,成哥哥,你想要女儿还是儿子?”
如果是像小汐那样的,他会愿意是个女儿。姚成想了想,面露喜色道:“都好。”
冷薇按住姚成的大掌贴在自己柔软的腹部,姚成欲抽回手,冷薇浅笑着问:“有没有觉得它硬邦邦的?孩子在里面哦。”
姚成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我……我怕伤到他了,你松手。”
冷薇不依,撅嘴望着姚成:“哪有父亲伤到孩子的?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他?他要是知道自己还在娘胎里就被亲爹给嫌弃,出生后指不定哭成什么样儿!”
姚成手足无措:“没……我没不喜欢他,他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嫌弃他?”
冷薇靠上姚成的肩头,姚成立马用手一挡:“你别这样。”
冷薇的眼眶一红,坐直了身子凝视着他,哽咽道:“成哥哥,我都是你的女人了,难不成你一辈子避开我?我存在的价值就是替你绵延子嗣,一旦我生下他就得一辈子做冷板凳,是吗?”
“……”姚成不语,他的确没有再碰冷薇的打算。那一次也不知怎地,就错把冷薇看成了小汐,如果他稍微有点儿理智,绝对不会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冷薇的心底泛起浓浓的失落,论美貌她虽不如诸葛汐,但她年轻啊,诸葛汐都二十几了,哪里比得了她白皙水嫩?算了,他若非这么痴情自己也瞧不上他!冷薇美眸一眯,话锋一转:“成哥哥,你念首诗给孩子听,好不好?”
“啊?”姚成呆怔,“他听得到吗?”
冷薇笑盈盈地道:“大夫说多和孩子交流,孩子才会聪明呢!他也是个小生命啊,怎么会听不到?你对着我的肚子说,他就听到了!”
对着她的肚子?姚成尴尬地眨了眨眼:“等……以后吧!”
冷薇低头咬唇,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
姚成无奈地皱了皱眉:“你又怎么了?”
冷薇泣不成声:“我……你那晚那样粗暴对我,一遍又一遍,把我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我差点儿就死过去……上天垂怜,我怀了你的孩子,结果……你就这样不待见我们母子……”
姚成的脸“唰”的一下红透了!他支支吾吾道:“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
冷薇忽而打断他的话,似怒还嗔道:“你当时就是要折腾人家,折腾完还不认账!你看,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你咬的,还没消肿呢……”
言罢,冷薇解开了衣衫……
姚成单手捂住眉眼……
诸葛汐风尘仆仆地赶来,就看见姚成一手摸着冷薇的肚子,冷薇衣衫半解,和他挨得如此之近……
她的心里狠狠一痛,犹如谁种下了一片荆棘,每一次的跳动都能看见鲜血渗出。她不怀疑姚成的真心,可姚成也爱孩子,她从不知道姚成是这般渴望孩子,渴望到能妥协至这步田地。
失望……
望着门口的人影一来一去,冷薇的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表姐又如何?她要的男人,谁也夺不走!
诸葛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冷薇的院子的,或者她也不大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冷府的,阴霾的天际滚来一片乌云,黑压压的像沉闷的铁石,笼罩在头顶仿佛随时可能砸落一般,须臾,倾盆大雨落了下来。
诸葛汐失魂落魄地走在两排古树之间,青石板道路满是泥泞,污了她洁白裙裾,借着大雨的磅礴,她终于哭了出来。
当初爱他时有多欢喜,这一刻就有多悲戚。
她是喀什庆的公主,她有着民族的骄傲,而这种骄傲不允许她在自尊和爱情之间选择后者。
可放弃姚成,真的是挖心割肉一般,难受死了……
“表姐!表姐!”
诸葛汐和冷逸轩擦肩而过,冷逸轩出声叫她,她却一个字也没听见。
冷逸轩撑着伞遮了她头顶,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正色道:“表姐,我是逸轩!”
诸葛汐木讷地侧目,木讷地看了冷逸轩一眼,又木讷地错开视线望向前方漫无边际的大雨:“逸轩啊,我有事先回府,你赶紧去歇息吧。”
语气平淡如水,好似那些脸上的水珠真的只是雨水。
冷逸轩回头看了看诸葛汐来时的方向,眸光一凉,道:“对不起,我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如果我早知道表姐夫酒量不好,我当时一定不会拉着他拼酒的。”
“真的……只是酒量不好?”诸葛汐对上冷逸轩担忧的注视,面无表情地问,“你跟我说实话,姚成到底是怎么进冷薇的房间的?当时那些下人又去了哪里?姚成在床上从不施虐,冷薇为何不叫救命?”
冷逸轩一噎,她的心里竟是如此清明……他幽幽一叹,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就去了趟恭房,回席间时表姐夫便不在了,我以为他去了你的厢房,是以没吩咐人四下寻找。”至于其它的,大概只有冷薇能给出解释。
诸葛汐自嘲一笑:“你也希望你妹妹嫁给姚成,是不是?”
“没有。”冷逸轩认真地看着诸葛汐,拿出帕子擦了她脸上的水珠,想骂她笨蛋,她每次出了馊主意他都屁颠屁颠地去办,然后东窗事发他无一例外都是咬紧牙关一个人被诸葛钰丢进寒池,她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不是所有人都那么自私的……
诸葛汐心情不好,语气也不好,打开他的手,道:“你走,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冷逸轩握住帕子,手背的青筋根根暴起,他想说姚成混蛋一个配不上你,也想说姚成不要你我来要你,但话在肚子里转了一圈回过神时,诸葛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表姐你等着,等我做了家主,第一件事就是把冷薇逐出家门!
但貌似……他离家主之位还有十年、二十年?!
恼火!
翌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水玲珑正在书写冰冰的嫁妆清单,枝繁打了帘子进来:“大小姐,那些家生子都在抱怨呢。”
水玲珑挑了挑眉:“哦?抱怨什么?抱怨活儿太多做不完?”
枝繁点头,面露忧色:“是啊,说走了一堆老手,新来的人数不多,做事也不得力……总之,怨声载道的,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水玲珑神色如常道:“无妨,不怕她们闹,就怕她们不闹。”
叶茂走了进来:“大小姐,姚府的信。”
水玲珑接过拆开一看,脸色变了,信是冯晏颖写来的,说诸葛汐生了病,卧床不起,不知怎的惊动了镇北王府,现在诸葛钰已经去往了诸葛汐的院子。冯晏颖是个细心的,她定然知道诸葛钰冲动易怒,杀人不眨眼,一个弄不好今天的姚府便要多出几条人命。
水玲珑忙把信烧掉,吩咐枝繁和叶茂盯紧府里的动静,自己则孤身一人去往了姚府。她说是去探望冰冰和诸葛汐的,老夫人想也没想便给她备了马车。
昨晚,姚成回来时诸葛汐已经发起了高热,姚成大清早连早朝都没上就留下来照顾她,诸葛汐没让人告诉姚成昨晚她追去了冷家,是以,姚成权当诸葛汐是自然风寒,甚至诸葛汐对他爱理不理,他也只认为诸葛汐是生病了心情不好,压根儿没意识到二人的陷入了史无前例的危机!
“大少爷,老太君让你去倾竹院一趟。”房妈妈亲自过来通传,看到姚成把诸葛汐抱在怀里百般疼惜而诸葛汐爱理不理的样子,不由地暗自一叹,其实呢,大少奶奶嫁入姚府五年,孝敬公婆、善待妯娌是没得挑了。但大少奶奶再孝敬公婆又如何?她在大少爷跟前像个女王似的,哪个长辈见了会喜欢?瞧冷小姐多有自知之明,把大少爷尊为天,这才是婆婆心中的好儿媳啊。
姚成轻轻放下浑身滚烫的诸葛汐,拉过被子盖上,又亲了亲她额头,柔声道:“小汐我马上回来喂你喝药,你先睡一下。”
诸葛汐阖眸不语。
姚成到了倾竹院才知道是冷家人来了。
明厅内,姚老太君端坐于主位上,冷承坤和冷夫人坐在左下首处,姚大夫人抱着智哥儿坐在右下首处,形成双方对垒之势,冷薇则由姚欣款待,坐在纱橱后,静静观摩这一场唇枪舌战。
“祖母,母亲,表叔,表婶。”姚成依次给众长辈见了礼。
姚老太君并未直接让姚成坐下,而是和颜悦色地问向冷承坤:“你娘可安好?我又许久没听到她的消息了,老太爷就这么一个妹妹,时常来信都会问到她呢。”
冷承坤站起来福了福身子,态度恭敬道:“多谢舅母挂念,我娘每日吃斋念佛,日子清苦,却无凡俗纷扰。”
这便是不会将此事告诉姚馨予了。姚老太君暗暗松了口气,这才对姚成冷声说道:“逆子!杵在这儿干嘛?坐下!”
“是,祖母。”姚成在姚大夫人下首处落座,却是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姚老太君看向冷承坤,脸上露出一抹回忆的浅笑:“还记得小时候你最爱吃咱们府里的桑葚,你娘嫌桑葚脏不许你吃,你便和庆丰一起偷偷爬树,有一次被蛇咬了,我可有记错?”
冷承坤的睫毛颤了颤,礼貌地笑道:“是啊,大表哥为了保护我把我推下水,自己却被蛇咬了,后来才知那蛇有剧毒,大表哥真是九死一生。”这么重要的事,作为母亲的姚老太君怎么会不记得?怕是在打一张亲情的底牌。
姚老太君仿佛很诧异的样子:“是庆丰被咬伤的呀,我人老糊涂,总分不清你和庆丰谁是谁,外人都说呀,庆丰和你才是亲兄弟,庆丰和庆林时常打架,对你却含糊得紧,也不知这点我有没有记错?”
冷夫人的脸色微微一变……
冷承坤垂下了头:“舅母没有记错,我和二表哥年龄相仿,时常会闹别扭,每次大表哥都护我,因此才与二表哥有了摩擦。”
姚大夫人在心里给婆婆点了赞,姜果然是老的辣,三言两语便用亲情戳了冷家的锐气。
“哦,原来他们俩兄弟打架都是为了你啊。”姚老太君偷换了一下概念,冷承坤一愣,似乎觉得老太君的话不大对劲,但又指不出哪儿不对劲,只是心里越发没了底气。
冷夫人素手一握,这只老狐狸,几个孩子玩玩闹闹的陈芝麻旧谷子的事儿从她口里说出来,居然能让她丈夫滋生一种愧疚感?
姚老太君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好说话,但其实这种人的控制欲极强,不管冷薇做不做平妻,姚老太君都希望她才是做决定的那个人。姚老太君端起茶杯晃了晃,笑容不变:“幽茹好些天没来姚府了,上回三公主生辰她也推脱说身子不适,唉!她是不是嫌弃我这个舅母了?”
冷幽茹,镇北王妃,冷承坤的亲妹妹,提到她,冷承坤的眸光又暗了几许:“妹妹她不大爱出门。”
姚老太君微微一叹:“唉!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幽茹也该放下了,有汐儿和钰儿,她又有什么不满足的?”
冷承坤觉得自己的妹妹实在可怜,当年父亲无法攻克喀什庆,便想了个联姻的法子,把他唯一的妹妹嫁给了素未蒙面的诸葛流云,妹妹和诸葛流云相敬如宾却并无爱情,这些年幸福不足,苦涩有余。妹妹牺牲自己的幸福成全了冷家威望,他又怎么能让自己女儿去抢妹妹女儿的丈夫?
一念至此,冷承坤叹了口气,道:“这件事……不能全怪姚成,薇儿也有错。”
“相公!”冷夫人急了,关键时刻他怎么能撂自家的脸?出门前不是都说好了一定要为女儿争取到平妻之位吗?
姚大夫人不动声色地喂智哥儿吃软糕,仿佛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暗涌,诸葛汐各方面都不错,就是一,生不出孩子,二,对姚成太霸道,哪里比得上冷薇温柔娴淑?照她说,姚成就该娶冷薇做平妻,好让诸葛汐学学,女人到底应当怎样伺候丈夫!
冷夫人不甚赞同道:“相公,我知道你疼自己妹妹,舍不得看她女儿受委屈。但你不能因为这点亲情就胡乱歪曲事实!什么叫做薇儿也有错?那天是薇儿逼姚成去她房里的吗?他自己喝得酩酊大醉,毁了薇儿的清白,如今薇儿有孕,他二话不说撂起了担子!这是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儿?姚家贵为皇后母族,我倒要问问,姚家的家风如果败坏到如此程度,叫皇后娘娘情何以堪?”
这话真是诛心啊,连皇后一并骂了进去。
姚老太君勃然变色,声线跟着一冷:“姚家家风败坏,冷家的又好到哪儿去了?寻常女子被毁了清白,要么剃头做姑子,要么一头碰死,想活便只能给人做妾!你们冷家哪一条路都不走!真当自己女儿是公主吗?”
这话更诛心!
纱橱后的冷薇听了这话,一张小脸瞬间变得惨白。
姚欣微微摇头,美眸里染了一丝不屑。
冷夫人怒火中烧:“老太君,你的意思是我女儿合该带着腹中骨肉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好让你们眼不见为净是不是?好好好!六亲不认,我算是看清了你们姚家人的嘴脸!今天就当我没来!从此我女儿和你们姚家没有半点儿关系!冷薇!我们走!”
一席斩断退路的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姚成无子,又不愿和别的女人行房,这一直是姚老太君和姚大夫人的心病,不管冷薇婚后和姚成如何,起码现在二人阴差阳错发生了关系,又有了一个孩子,这简直是老天爷给姚成的机遇!
姚老太君的态度硬不起来了……
诸葛钰一路从门口走进诸葛汐院子,将诸葛汐、姚成和冷薇的纠葛听了个七七八八,当即雷嗔电怒地冲进了诸葛汐的院子,人未到声先至:“姐!你和姚成到底怎么回事?姚成那个混蛋是不是背着你有了别的女人?”
诸葛汐一听是诸葛钰的声音,忙强撑着坐直了身子,华容放了个软枕在她背后,这时,诸葛钰已经绕过屏风来到了她床前,想着上次她还是意气风发笑呵呵的模样,如今却容颜憔悴、黯淡无光,诸葛钰的心猛然一抽:“姐……你……姚成那个混蛋居然把你还害成了这个样子!我宰了他!”
言罢,愤愤地转身朝外走去,诸葛汐赶紧抓住他的手,沙哑着声音,有气无力道:“你好歹是个大夫,不先给我看看病吗?”
诸葛钰的双手紧握成拳,浑身发抖,额角的青筋一根根凸现出来,眼底的红血丝也一点点蔓延开来,他令人闻之色变的姐姐,如今却是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她不是头一回生病,却从没露出过如此绝望的神色,这是一种他仿佛一松手她便对人间再无留恋的感觉。
姚成、姚家,怎么可以把诸葛汐害成这样?
冯晏颖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心绪不宁,小红打了帘子进来,冯晏颖抬头就问:“怎么样?水小姐来了没有?”
小红摇头:“没呢。要不奴婢再去跑一趟?”
怎么还没来?信都送出去半个时辰了,快马加鞭的话水玲珑应该到了呀,水玲珑再不来,诸葛钰怕是得跟姚家闹得不可开交,届时两家结了仇,大哥和大嫂更难以回到从前!
急死了,急死了!
冯晏颖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兜兜转转个不停,她颤声道:“你再跑一趟!要是水小姐来了,一定要让轿夫以最快的速度把水小姐送去大少奶奶的院子!”
“是!”小红深知事情的轻重缓急,明明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敢有所停留,谁料,她刚出院子门便折了回来,“不好了二少奶奶,奴婢看到诸葛世子……诸葛世子杀气腾腾地往老太君的倾竹院去了!”
“什么?”冯晏颖骇然失色!今天冷家主、冷夫人和冷薇都在倾竹院与姚老太君商议亲事,诸葛钰真要这么冲进去,一怒之下不得杀人?
冯晏颖的手抖得厉害,“快!拿我的牌子派人去接路上接水小姐!然后让水小姐别去大嫂的院子了,直接去倾竹院。”
沾了大嫂的光,诸葛钰平日里对她还算客气,死马当做活马医吧,她哪怕阻止不了诸葛钰的怒火,拖延一下时间也是好的。思及此处,冯晏颖理了理发髻,阔步出了院子。
……
“亲家,有话好好说!”出来和稀泥的是姚大夫人,姚老太君是长辈,自然不能让她拉下脸向晚辈低头。
这声亲家叫进了冷夫人的心坎儿里,她握着冷薇的手松了松,和冷薇一同坐了下来。
冷薇低头不语,很羞涩、很难为情的样子。
姚大夫人瞟了一眼,心中越发喜欢,她希望儿子的女人能像只小绵羊在他怀里卖乖乞怜,而非像头狮子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冷承坤索性不说话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他既不想对不起妹妹,又不愿伤了妻女的心,缩头乌龟一做,闭紧了嘴巴子!
现在变成姚老太君和冷夫人的战场了。
凭心而论,家中出个平妻并非什么光彩的事儿,这不是摆明告诉别人姚府嫡妻失德,这才上位了一个平妻吗?姚老太君不想丢这个人。
冷夫人如何不明白姚老太君的顾虑?既然这里攻不破,那她改戳别的地方!她美眸一转,笑眯眯地道:“我前些天去寺里求了签,高僧说薇儿旺夫旺子,怀的是一对金童玉女呢!”
一对?这么说……有俩?
一个孩子已然舍不得,更遑论是两个?
姚老太君的眼底精光乍现!姚大夫人亦惊喜连连。
冷薇羞赫得红了脸,素手摸上尚且平坦的小腹,一派母性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