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淳,你是想让诸位藩王推动变法,考察他们的本事了?”
“陛下,各方藩王镇守一方,让他们作为变法试点,就像长沙那样,从一个府,推展到多个地方,继续稳扎稳打,积累经验,等到在各个藩王那里获得成功,就可以向整个大明推动。而且这么做,还可以培养更多的人才,争取更多的时间,变法的步子也可以走得稳妥一些……”
柳淳小心翼翼说着,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老朱头脑发热,觉得太子的遗愿,必须尽快完成,不容迟疑。若是一味追求速度,一味求快,整个变法,就可能面临全盘失败的危险。
柳淳一直觉得,好的变法,不妨把目标定得远大一点,但落实起来,一定是小步快跑,跑得慢了,老百姓没有感觉,得不到支持,跑得快了,就会摔跟头。
老朱仔细思忖着,终于微微颔首,“就这样吧,让晋王,燕王,齐王,周王,蜀王,代王……他们上个条陈,说说变法的打算,准备怎么做,朕也要思量一番。”
老朱的精力显然不如之前,他摆了摆手,把柳淳打发走了。
传旨的钦差立刻离京,分头向各个藩王的驻地赶去。
身在北平的燕王朱棣,三天前,得到了太子病故的消息。
他心里头十分不舒服……小时候父皇经常在外领兵,即便回来,也没有多少心思关心他们。一直以来,都是朱标照顾他们,直到就藩为止。
长兄如父,这话是半点错误没有。
假如不是生在天家,怕是朱棣连半点异样的心思都没有。
可即便身为有志大位的皇子,他也仅仅是想跟大哥展开一场公平的较量,让父皇去选择,谁才是未来的皇帝。
万万想不到,朱标竟突然死了,而且根据一些风声,似乎还不是那么光彩……究竟是怎么回事,谁害了大哥?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朱棣把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天,都没有出来。
徐氏非常担心,就在外面守着。
总算等到朱棣出来,“王爷,你要节哀,不可悲伤过度……”
朱棣摆手,打断了夫人的话。
“传我的命令,王府上下,替太子哥哥戴孝,给我准备麻冠孝服,我要望南而哭,祭奠大哥……对了,还要八百里加急,请父皇准许我回京哭灵!”
徐氏点头,一一按照朱棣所言,下去安排了。
王府之中,哭声一片,直到第三天,有一道圣旨下来,老朱告诉诸位皇子,不需要过度悲伤,太子丧礼一切从简,也不用他们回京。只要递交一份变法方略即可。
面对这个结果,已经哭了三天,形容憔悴的朱棣有点迷糊了。
看起来父皇更加重视变法啊!
要说起变法,在藩王当中,谁能比得过他?
柳淳去了京城,他留在北平和大宁的产业,都是王府帮忙照应,朱棣何等聪明,他基本上看透了柳淳的种种思路。
而且说起来北平变法,阻力也是最小的。
道理很简单,北平是一片文化的荒漠,士绅力量非常薄弱。而且在柳淳的带动之下,一大批商人崛起了。
这些商人早就瞧士绅不顺眼,凭什么你们免役免赋,完全没有道理啊!要纳税就一起来,公平竞争,谁怕谁!
朱棣几乎敢确定,只要推动变法,他就会立刻成为表现最好的皇子……储君位置空缺,谁能讨得父皇欢心,谁就能坐上太子的宝座。
这不是他一直以来,都盘桓在心里的念头吗?
如此天赐良机,岂可错过。
喜悦短暂冲散了悲伤,朱棣面对着圣旨,足足看了三遍。他的疲倦一扫而光,忙站起身,冲到书案前面,提起笔,准备写下他的变法大计。
足足一刻钟过去,朱棣一个字都没有写出来。
相反,他的鬓角有冷汗流下,润湿了宣纸,朱棣握紧了拳头,突然无比烦躁,抓起纸张,撕得粉粉碎然后抓起砚台和笔架,全都摔到了地上。
朱棣的眼睛爬满了小蚯蚓一般的血丝,他负着手,在书房烦躁地来回踱步。
在这种关头,只有夫人徐氏不怕朱棣,敢进入书房。
“王爷,道衍大师来了,你要不要见他的?”
朱棣眉头紧皱,气得拍桌子,“见他干什么?他还有脸来见我?”朱棣暴怒,“让他滚,滚得越远越好,以后永远不许进王府的门!”
徐氏轻咳了一声,嗔怪道:“王爷,以往道衍大师是王府的座上宾,这一次他只是来拜访,什么话都没有,王爷就如此拒之门外,未免不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