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也知道对方蒙着面罩。
事情就这么发生了,或许是因为费舍尔当时强烈的情感共鸣,总之就这么发生了。
似乎灵魂离体一般,费舍尔看到了被牢牢的用电磁锁扣在刑床上苦苦挣扎的自己,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咳嗽在呛水,一部分液体从打湿的毛巾流进他早就不知道是被水或者汗水打湿的囚服里,四肢在痉挛,又被牢牢控制,手腕脚踝与电磁锁之间的摩擦,还有因摩擦而产生的脱皮带来的些微刺激感觉。
不过这样看着自己受刑,有了感官上的刺激,痛楚反而减轻了。虽然也有视觉和触觉的相互碰撞,不过也让费舍尔少了对于未知黑暗那种人类深深埋藏在DNA中的天然恐惧。这使得从心理上,费舍尔更易于接受。
但是他当然不会接受自己被处刑的现实。
所以他看到那个戴着面罩的男子,和他拎着桶往自己脸上的毛巾倒水的手,以及手腕处的纹身。
就这么看着自己受刑的自己,费舍尔度过了自己新能力的初体验。
而后,笨拙的使用自己的新能力打发着时间,从左脚跘右脚直到能够熟练的刷牙。接受安吉拉的治疗,看着安吉拉同情的表情和泪水莹莹的眼光,笑着安慰着她,两个人的身份似乎对调,不过不影响两人逐渐的靠近。
然后某一天安吉拉被调走了,调来的是个沉默寡言的男性军医官,就和其他缺少意识的铁血机器一样,他和费舍尔没有多余的交流,只是来,治疗,登记,离开。
日子没了安吉拉,更不好过了。不过还好费舍尔早已将她放进自己的心底,想着她,温暖着自己那黑暗孤独的时光。
“年轻人,请问这里有人么?”一个略显苍老然则精神,仁慈中又带着威严的声音将费舍尔从回忆中拉回。
费舍尔摇摇头,不着痕迹地松开放在双腿上原本紧握的双拳,将原本放在椅子上的手提包和军帽拿起,把手提包放在地上,靠着长椅腿,军帽放在腿上,双手轻轻捧着军帽般合拢。
费舍尔转头没有去看老人,因为第二视角已经让他看清楚所有能看到的老人的部分,从数个不同的角度,头顶,身前,背后,甚至是坐下后翘起二郎腿后暴露出来的左腿鞋底。
然而没有卵用,习惯于用第一人称视角找线索的费舍尔至今还没学会怎么用第三人称合理的去侦查。
“那么我们就开门见山的坦诚相对吧!”老人笑眯眯的转过头来,他一张国字脸,岁月刻下不少印记,但磨灭不了他眼中的炯光。
“哈!”费舍尔一个激灵站起身,伸手指着老人依旧不变的笑脸。他总觉得这老头的话有些问题,生怕对方突然解开裤腰带来个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坦诚相待。
“坐下,坐下。身为联邦军官,这么大惊小怪可不合适吧?”老人摆摆手。这一瞬间,费舍尔感动涕零,终于有人承认自己的联邦军官身份了。虽然是个“莫名♂其妙”老头。
“坐下,年轻人要淡定。”老人再次摆摆手。
费舍尔看到自己手指老头的手背上红点一闪而逝,他不动声色,心中却有了无限的盘算。
“坐下坐下,我想你也看到了。”老人再次拜拜手。
这次出现的红点稳定在费舍尔的手背上。
费舍尔指着对方额头的手指慢慢指向老头的鼻子,红点依旧稳定不变的停留在手背中央,没有一点变化。发现这一点的费舍尔颇为调皮的上下挪动手臂,而红点似乎卯上劲一般的紧随着费舍尔的移动。然后费舍尔突然放下手臂,将手背堪堪藏在椅子背后,红点消失。
不过那是因为被椅背遮挡的缘故。第二视野下,费舍尔看到了红点在椅背上的略微停留。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猛地转过头,瞪了远处一眼。
“看来你的部下是个小孩子啊,年轻气盛。我猜多半是个小姑娘吧。”费舍尔慢慢坐下。
老人不可奈何的摊摊手。
红点对着费舍尔的眼睛连闪几下。
费舍尔慢慢转过头去,直到红点再也闪不到自己的眼睛。但在第二视野的辅助下,他捕捉到红点脱离眼球的一瞬间。他再一次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是在坎贝尔大厦的26楼,从左往右数第7个房间吧?”他看着老人,慢慢吞吞地说道。
老人露出赞赏的笑意。
“这离合格的战士还相差甚远,不是么?我要是你,回去之后一定会多多操练这个小家伙。”说完这句话,红点对着费舍尔的眼睛一阵猛闪。似乎在发泄着怨气。
“哎哎哎,这种事情回去之后再说。今天我来这里,是有别的事情。”老人笑眯眯地拿出一个文件袋,在文件抽出的一瞬间,费舍尔已经通过第二视野看到了文件的内容。
“萨姆?费舍尔,联邦中尉,驻帝国德里尔地区联邦大使馆安保人员,代号,代号‘小沙比’,嘿……剩下的你自己看吧?”老人看到代号一栏处忍不住笑出声来,将一沓文件递给费舍尔。
“别假装自己之前没有看过一样。”费舍尔一边接过文件,一边吐槽,“所以你,或者你们调查了我?”
“怎么,有意见么?你又能做什么?”老头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的脸问道。
费舍尔扫了一眼文件,转头认真地看着老头,开口说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是几岁开始才不尿床的?”
“恩?”老头云淡风轻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错愕。
“看来你们的调查并不如你们所想的那么彻底嘛?”费舍尔把文件还给老头,两手一摊,做出无所谓的表情,嘲讽之意分毫毕露火力全开。
老头撇撇嘴,面向他,掏出一个记事本,翻开空白一页,又从怀里拿出一根钢笔,唰唰在纸上写下几个字。
角度的原因费舍尔看不到纸上的东西,不过这也没有关系,第二视角瞬间让他看清老头的字迹。这几个字让他瞳孔一阵缩放。
老头将费舍尔的表现看到眼里,满意地点点头。
费舍尔微微低头,轻声说道:“那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老头拍拍手,似乎拍掉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那么等下你会接到消息,顺着来,最迟下午五点哟。日安,我们晚点儿再见。”
然后转身准备走开。
费舍尔沉默地拿出手机,一把扔进垃圾桶。
老头脚步一滞,背对着费舍尔站住。通过第二视野费舍尔很容易地看到他脸上抽搐的脸皮。
老头似乎调整好了心情,转头露出一个咪咪笑的表情,活像一直老狐狸,虽然是只脸很方的老狐狸。“那么萨姆小弟,你是什么时候停止尿床的呢?”
话音刚落,费舍尔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还在尿床!”
这次老人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整个脸如同趟过的波浪一般,抽搐了一遍。他很不合气质的翻了个白眼,然后走开。
费舍尔依旧坐在那张长椅上,他的心里转过数个念头。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包里传来一串响声。费舍尔拿出他的光屏內话器,这是一种即将投放民用市场的新型手机,在未展开的时候是由两根泛着银光的长条形金属并拢而成,展开之后会在两根长条金属之间产生一个光屏,作为通讯工具。
就目前而言,这还是属于保密的军方科技,使用特殊频段,民用市场的基站暂时没有办法接入。由于暂时还没有正式退役,他的制式装备还没有上交。虽然武器等等无法保留随身携带,一些小东西却留了下来。
“牧羊人路68号。”看到这个消息,他松了一口气。之前老头在纸上写的是一个名字:安吉拉?齐格勒。不过消息从军用终端而来,似乎不太有可能撕票吧。
他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拍拍因之前回忆往事时候啃汉堡而掉落了一腿的面包渣,揭开身旁垃圾桶的盖子,去掏他刚才扔进垃圾桶的自己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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