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
七娘给钟哥儿也买了两双,孩子的鞋就是便宜,两双才不到一百文。
她哪里知道,乔薇买鞋从来都是“买二赠一”,回回都能把老板娘砍吐血。
七娘抱着四双鞋出了铺子,容记就在附近,乔薇告诉她路线了,她知道怎么走。
走进巷子,迎面而来一道高大的身影。
她忙给对方让路。
她往左,对方也往走。
她忙往右,对方也往右。
对方不是故意的,对方也想给她让路呢,但这小娘子怎么总和她顺边儿呢?
对方笑了:“我不走了,我站着,你先走。”
七娘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咦了一声,抬起头来:“裘掌柜?”
裘掌柜一惊:“七娘?”
他知道她名字了,七娘迅速低下头,行了一礼。
裘掌柜没料到会在这儿碰见她,她还和上次一样,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自己有这么可怕吗?
“我又不吃人。”裘掌柜笑道。
七娘低垂着眉眼,不说话,与所有毕恭毕敬的下人一样。
裘掌柜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包袱:“买东西了?”
“嗯。”七娘点头,没有与他搭话的意思。
裘掌柜无奈一笑,他承认自己对她有几分意思,但在知晓她已嫁做人妇后便把念头掐了,她实在没必要这么防着他:“你家夫人呢?在不在附近?我正好找她有事。”
“她在容记。”七娘道。
“容记啊,走吧,一起。”裘掌柜掸了掸宽袖。
七娘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还要买东西,裘掌柜自己去吧。”
这条路,明明就是通往容记的,裘掌柜看破不说破,若说在见到她的一瞬,那被自己掐灭的念头又燃起来了,那么如今她明明白白的疏远,就彻底让他死心了。
“那行,我先去了。”裘掌柜转身去往容记。
七娘撒了谎,得把这谎话给圆上,转过身,与裘掌柜背道而驰,想着再去布庄买双鞋得了,哪知刚走到巷口,便碰上一个抢劫的。
那人一把将她撞到地上,抢了她的包袱与钱袋。
七娘抱住他的腿:“救命啊——有人抢东西——”
裘掌柜本就没走远,一听七娘的呼救声,脚步一转,跑了过来。
那人见七娘有救兵,想赶紧逃命,奈何七娘抱着不撒手,他抬起另一只脚,狠狠地踹了七娘几脚。
裘掌柜怒了,一个大嘴巴子将那小贼扇到了地上!
随后抓起那小贼的衣裳,左一拳,右一拳,揍得小贼嗷嗷直叫:“别打了大哥……我……我错了大哥……还给你……都还给你……”
裘掌柜将他死命地揍了一顿,揍得昏死了过去,才拿过钱袋与包袱,把七娘扶了起来:“没事吧?”
七娘忍痛摇头:“我没事,多谢裘掌柜。”
裘掌柜捏了捏她肩膀,她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这叫没事?”裘掌柜皱眉。
七娘低头不语。
裘掌柜就道:“附近有医馆,我带你去看看。”
“不用了。”
“钱我出。”
“……我自己出。”
七娘是伤得不重,未祸及筋骨,只是她皮肉娇嫩,有些红肿,擦点跌打酒就没事了。
裘掌柜将七娘送回容记,看得出来七娘很尴尬,裘掌柜便没去见乔薇,坐上马车回京了。
当然这事不能瞒着乔薇,七娘以为裘掌柜是真的找自家夫人有事,却因为自己的缘故,事儿也没办便走了:“都是我不好,耽误夫人的事儿了。”
七娘啊七娘,你猜我和冥修猜得这么准,怎么换成你自己,就不敢猜了呢?
裘掌柜哪里是找我有事?分明是寻个借口与你多走一段路、多说几句话罢了。
乔薇对裘掌柜印象是不错的,最初在砖瓦厂,裘掌柜便提醒她避开六爷,六爷要染指她,裘掌柜又替她周旋,虽说没多大效果,但这份善良难得。
可惜七娘已经有了阿贵,不然,乔薇还真不介意他俩好上。
乔薇带着七娘采买了食材,栓子爹的马车都被装满了,根本坐不下,乔薇又去青龙帮借了一辆马车,顺道告知陈大刀,他管辖的范围居然出现了小强盗。
陈大刀怒了,自打与商会签订协议后,商会便雇佣青龙帮维持各大商区的治安,已经许久没人敢在街上作乱了,今日却冒出个毛头小贼,还欺负到了自家人的头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虎,你带几个兄弟,去把那小贼抓来!”
小贼当日下午便被青龙帮的弟兄揪了出来,当街暴打一顿,惊动了官府方才作罢。
乔薇与七娘回了村儿,恰巧望舒与景云放学,老秀才正牵着二人往山上走。
乔薇跳下马车,笑着打了招呼:“老先生。”
老秀才回头一看,惊道:“回了啊,我看你没来接孩子,正想送他们回去呢。”
“娘亲!”两个小包子扑进了乔薇怀里。
乔薇揉揉二人小脑袋:“今天还乖吗?”
“乖呀乖呀,我每天都好乖的!不信娘亲问先生嘛,我真的好乖好乖哒!”望舒笑嘻嘻地看向老秀才。
老秀才:“是啊,乖极了!”
就是睡了两节课、吃了一节课、玩了半节课,今天一共四节课。
乔薇谢过老秀才,带着孩子上了山。
小魏和阿贵在整理作坊,乔薇对作坊的卫生要求十分苛刻,每日收工后都必须把作坊里里外外清扫一遍,从前这些都是碧儿与七娘的工作,自打知晓它与奖金挂钩后,小魏与阿贵也抢着干了。
“还没做饭呢?”乔薇望了望作坊后光秃秃的烟囱。
小魏哦了一声,停下手中的扫帚,道:“对了夫人,刚刚碧儿家里来了人,说她娘生病了,让她回去瞧瞧,她让我给你请个假。”
乔薇点头:“知道了。”对小魏道:“今天你和阿贵做饭吧。”
七娘受伤了。
这一晚,山上的土匪全都吃吐了。
……
暮色四合,车轱辘轧在坚硬的马路上,发出厚重的声响。
碧儿静静地坐在车内,帘子闭合着,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
马车驶入京城,驶过喧闹的街道,停在恩伯府的角门前,一个机灵的小厮为她挑开了帘子:“碧儿姐姐回来了?”
碧儿下了马车。
小厮看了一眼车厢,发现没行李,直接领着碧儿进了府。
碧儿是恩伯府的家生子,老子娘没成亲前便在恩伯府做事,府里给分了两间屋子,一间碧儿的老子娘与弟弟住,一间碧儿与姐姐住,姐姐嫁人后,她被徐氏看中,调进正院,正院有她一间床铺,这边便空置了。
这几日,却又热闹了。
里头在赌钱。
碧儿自门缝里瞄了一眼,不悦地皱了皱眉,进了爹娘屋子。
弟弟玩去了,她娘正坐在床头与门房的常婆子吃瓜子唠嗑儿,不知说了什么,二人捶床大笑,一地的瓜子壳,被二人踩得七零八落。
“娘,你没生病呢。”碧儿进屋。
冯氏朝女儿招招手,笑道:“不这么说,怎么给你请假呢?”
“碧儿最近不在府里做事了,是不是去二夫人铺子了?”常婆子八卦地问。
冯氏刚要开口,碧儿道:“我去哪儿了,常妈妈问问夫人不就好了?”
常婆子垮下脸来:“哟,做大事儿了,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
冯氏呵斥道:“怎么和常妈妈说话的?”
碧儿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没反驳亲娘的话,拿了扫帚把地上的瓜子壳扫出去,扫到常婆子那儿时,扫帚在常婆子腿上扒拉了一下。
常婆子跳起来:“哎哟哟,不就是出去做了几天事吗?屁股就撅到天上了!还打起我来了!行了行了,你闺女瞧不上我,我走,我走!”
常婆子黑着脸走了出去。
冯氏一把掐上女儿胳膊:“干嘛呢你?长本事了是不是?这么给你娘没脸!你想干嘛呀?造反呐!”
碧儿被掐得生疼。
林妈妈进屋时,冯氏正在碧儿身上左掐右掐,碧儿眼圈红红的,却不反抗也不说话,林妈妈一阵气恼,进屋喝道:“冯氏你干嘛?夫人的丫鬟也是你能打的?”
冯氏白了脸,忙从床上下来,给林妈妈行了一礼:“林大姐。”
林妈妈将碧儿拉过来:“你也是的,你现在是夫人的丫鬟,又不是她的出气筒,你品级还比她高,她再打你,你就给我打回去!”
冯氏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林妈妈将碧儿带出了脏乱不堪的屋子,真不明白那么不中用的小俩口怎么还生了个又漂亮又懂事的闺女?真是祖上烧了高香!
“是夫人要见你。”林妈妈开门见山道:“把你眼泪擦擦,莫叫夫人烦心。”
碧儿用袖子擦了泪:“林妈妈,我有件事,想向你坦白。”
林妈妈看了她一眼,笑道:“什么事到了夫人跟前儿再说。”
“林妈妈。”碧儿抓住了她胳膊,“我……我不想再……”
“好了,到了。”林妈妈笑着说,“丹橘,向夫人通报一声,碧儿来了。”
丹橘打了帘子进屋。
徐氏这段日子过得并不舒心,自打老夫人派薛妈妈上了一趟山后,相信乔薇没收到过徐氏的任何接济了,可那么多银子都去了哪儿呢?老夫人不信真是灵芝堂亏损了,非说是徐氏拿去贴补娘家了,整日催着徐氏把钱吐出来,徐氏是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吐吧,她没那么多现钱,沈氏倒是留了一笔银子,她悄悄藏着了,可那是她留给儿子与女儿的私房钱,不能乱动的,因为老太太几句打压便把那钱交出去,她不甘心。
可若是不吐吧,老太太又冷落她太久,弄得老爷都认为她不孝顺婆婆,待她不如从前亲密了。
徐氏极需一笔意外之财,把老太太哄住。
这时候她可真是想念那位嫡亲的婆婆,人家是大户人家出身,心气高,胸怀宽广,干不来这种与儿媳抢钱的事,真后悔当初把嫡亲婆婆逼走,把这个姨娘出身的婆婆扶上了正位。
“夫人,碧儿来了。”丹橘道。
徐氏抬抬手:“让她进来。”
林妈妈领了碧儿进屋,碧儿给徐氏行了一礼:“夫人。”
徐氏将碧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以为碧儿在山上做事,会十分狼狈,没想到比想象中的精神不少:“在山上还习惯吗?”
“回夫人的话,习惯。”顿了顿,补了一句,“夫人让碧儿上哪儿做事,碧儿都绝无怨言。”
徐氏笑了:“你这孩子,说的好像多委屈似的,行了,知道你委屈,不会亏待你的,我这个月就给你爹娘换到东院去,那儿有一套独立的小宅院,赏给你们住了。”
“多谢夫人。”碧儿行了一礼。
徐氏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进展如何?拿到配方没?”
碧儿的睫羽颤了颤,说道:“还没。”
徐氏蹙眉:“都这么久了,还没拿到?”
碧儿轻声道:“那位夫人戒心重,我进步了操作间,每次都是他们把配好的泥端出来,我只负责把它敷上。”
徐氏不悦:“你就不能想点办法?”
碧儿咬唇。
徐氏给林妈妈使了个眼色。
林妈妈将碧儿扶起来,拉着碧儿的手,慈祥地说道:“碧儿,夫人一直以来待你如何?”
碧儿垂下眸子:“夫人……待碧儿极好。”
林妈妈柔声道:“夫人这次有难处,你得帮帮夫人才是,你这么聪明的人,相信一定有办法拿到配方的。”
“我……”
林妈妈轻轻一叹:“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你爹在外欠了一屁股债,都是夫人给你爹还上的。”
她爹好赌……
碧儿捏紧了手指。
林妈妈说道:“那笔银子,夫人随时可以要回来,当然夫人不会这么做,夫人是最讲情意的,你在外头为夫人卖命,夫人自会照料好你的家人;若是你……不听话了,那我想夫人也没什么必要袒护你家人了,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