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撕裂美人皮(二)
乔薇回到青莲居时,两个孩子已经起了,搬个小板凳,一脸茫然地坐在门口。
乔薇仿佛是回到了住在山上的时候,她每每外出,两个小家伙都会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巴巴儿地望着山下的方向,让人心疼又感动。
乔薇走上前,抱住了两个小家伙。
很快,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两个小家伙似乎仍然望着门口的方向。
“哥哥,你说小白什么时候回来?”
“捉到大白它就回来了。”
乔薇:“……”
竟然不是在等她,是在等那两只白吗?!
……
小白捉没捉到大白,乔薇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被大白咬伤的红杏让碧儿扶回来了。
大白这一口咬在了红杏的小腿儿肚上,它被喂得很饱,没拿红杏当食物咬,只是发发貂威,所以没给咬下一块肉来,但也出了不少血就是了。
乔薇给红杏的伤口消了毒、擦了药,无撕裂性伤口,不必缝针,缠了一圈纱布。
碧儿找来自己的干净衣裳,让红杏换上。
红杏不肯穿:“这怎么好意思?我脏兮兮的,没得弄脏了碧儿姑娘的衣裳。”
碧儿忙道:“是我的不是,没把大白看好,害你受伤了,好姐姐,你就穿吧,穿了我心里舒坦些。”
红杏拗不过,穿上了。
其实不过是被狗(红杏以为两只都是狗)咬一口罢了,丫鬟命不值钱,咬死了也是她倒霉,不必这么费心地照顾她的。
乔薇亲自将红杏送回了东府,红杏伤了腿,行走不便,乔薇叫了个滑竿。
坐在滑竿上,红杏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就被狗咬一口,她就坐上主子的滑竿了!
抵达东府后,乔薇向李氏道了歉,这本不算大事,乔薇又如此看重地将人送了回来,李氏面子上足足的,半点不计较,反而对那被咬的丫鬟多看了两眼,道了句“也是造化,以后就来上房做事吧”。
红杏在府里熬了两年,二夫人恐怕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清楚,而今却点名她去上房,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最末等的粗使丫鬟了,她是上房的姑娘了,这简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啊!
至此,红杏是一点都不后悔被狗给咬了,她恨不得找块肉骨头,给那条小白狗送去!
红杏感激地给李氏磕了三个响头,但红杏心里明白自己最感激的人究竟是谁,夜里偷偷拜老祖宗时,捎带着提了提青莲居,让老祖宗没事多去青莲居转转,保佑保佑少夫人。
是夜,乔薇睡觉的时候,总感觉脑门儿凉飕飕的,仿佛有双诡异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
大白终于还是被抓回来了。
鉴于它咬伤了无辜的红杏,乔薇决定对它实施惩罚,关进笼子,不许吃饭!
说起来,乔薇家是没有笼子的,小白最初跟着乔薇的时候,乔薇都不要它,巴不得它赶紧跑了,哪里想过用找个笼子关它?就这笼子,还是吴妈妈担心小主子的“狗”没地方儿睡,让自家男人给打的。
笼子里铺了柔软的棉絮,钉了两个小木碗,一个用来装饭,一个用来装水,可以说非常周到与舒适了。
但小白睡惯了拔步床,哪里肯进狗窝?
这笼子于是闲置了下来。
后虽有了大白,可大白是景云的小兽兽,妹妹的小兽兽能睡床,他的自然也可以啦,大白于是也睡到了床上。
自从大白睡到床上后,景云觉得自己的呼吸都顺畅了,睡眠质量提升了许多(那是因为望舒的小胖腿儿不再压哥哥,改为压大白啦)。
大白每晚都被压得很惨,冷不丁不必压了,大白还松了口气,乖乖地蹲在狗窝里,享受自己酸爽的貂生。
但很快,它发现貂生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酸爽,虽然不必再被那怪胎小人类碾压,可它也没吃的了!
它肚子饿!
想出去找点吃食,笼子又锁住了!
大白愤怒地摇着笼子!
望舒与小白抱着团,睡得香甜。
景云睁开了眼。
屋内留了一颗光润的夜明珠,借着夜明珠微弱的光亮,景云看到了笼子里拼命想出来的大白,他掀开被子,穿好鞋走了过来,蹲下单薄的小身子,对大白道:“大白你咬人了,娘亲说不能放你出来,所以你要在里头乖乖的知道吗?”
大白继续摇着笼子!
“你是不是肚子饿?”景云小声问。
大白还是摇笼子!它摇不动,改为用咬的,这一幕落在景云眼里,就成了大白饥不择食,都跑去吃笼子了。
景云心疼得不行,从妹妹的小荷包里拿了一块妹妹偷偷藏着的五仁酥,从笼子的缝隙里递了进去。
大白看见了美味又细嫩的食物,人类娃娃的手指!
它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景云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景云完全不知道大白要对自己做什么,把五仁酥放在了木碗里,抽回手,大白一口咬在了笼子上。
咔!
小尖牙掉了……
这次是颗极好的!
貂生真是太绝望了!
……
乔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皇宫出了点事,昭王与南楚的沐小将军因为一只貂打起来了,起因是昭王没猎到林子里的貂,便托人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沐小将军以为那只是他的,向昭王要,昭王不给,二人闹翻了。
要说沐小将军打昭王是应该的,在狩猎时,昭王就误伤了那么多南楚使臣,人家没把他拖回家揍一顿已是仁至义尽,不就是一只貂吗?权当赔给人家了,可昭王不干呐。
这沐小将军其实也有些不厚道,他的貂已经献出去了,就算昭王手里这只真是他原先那只,他也断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双方都理亏,偏双方都不讲理,皇帝头疼,把担子撂给了姬冥修。
论武功,昭王是不如沐小将军的,所以昭王被揍得很惨。
但论势力,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外来的使臣又怎会是整个昭王府的对手?所以沐小将军也没吃到好果子。
二人鼻青脸肿,一个断了两根肋骨,一个折了一只胳膊,脑袋上全都缠着纱布,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面对面坐着,凶悍地看着对方。
姬冥修也不说话,坐在太师椅上,静静地喝着茶。
屋子里诡异地涌现起了一股“相爱相杀”的味道,但碍于丞相的淫威,谁都不敢先造次,就那么恶狠狠地瞪着,一夜无眠。
……
落梅院的灯,也亮了一整夜。
姬婉没与林书彦回国公府,而是借口照顾受了伤的姬尚青,留在了姬家。
孙女儿愿意在家多住些时日,姬老夫人打心眼儿高兴,恐林家不乐意,特地让荣妈妈捎了口信,道是自己思念孙女儿,想留她在家里住上几日。
祖孙情深,林家没不答应的道理。
姬婉便在落梅院住了下来。
夜里,姬婉睡在姬老夫人的床上。
姬老夫人心里那个欢喜,比斗了一整日的鸡还多,姬老夫人拉着孙女儿的手,慈祥地说道:“怎么想着和我睡了?不嫌我一身味儿?”
姬婉朝姬老夫人靠了靠:“祖母身上香香的,哪里有味儿?”
自是没有的,只是人上了年纪,多少恐小家伙们嫌弃自己。
姬婉嫁人了,可在老夫人眼中,永远都是那个爱臭美的小姑娘。
姬老夫人道:“说吧,到底什么事?可是姑爷对你不好了?”
姬婉哼道:“他敢不对我好?我是他姑姑!”
姬老夫人拍了一下姬婉的手背:“胡说!”
姬婉忍俊不禁地笑了,心道原本按辈分,他就该叫她一声姑姑。
姬老夫人一听孙女儿的语气,便知她对姑爷是极为满意的,遂又问道:“你婆婆又给你气受了?”
不怪姬老夫人多心,实在是这桩亲事吧,当初就挺不般配,二人的辈分摆在那儿,姬婉又比林书彦要大,别说林家不同意,姬家也觉着不合适。
林书彦追求姬婉,很是费了些功夫的,他费功夫,林家越不高兴,就这样的,姬婉嫁过去,能不受婆家的气吗?又九年了肚子都没动静。
也亏得姬婉是姬家的千金,换别人,早不知被休出婆家多少回了。
姬婉道:“没给我气受,婆婆对我挺好的。”
林夫人敢不对她好吗?她儿子一言不合就“家暴”,林夫人吓都吓死了,哪儿还敢不对姬婉好?
姬老夫人听得出孙女儿没在撒谎,又道:“既不是在婆家过得不好,为什么非得回娘家住?”
姬婉就道:“娘家也是我家呀,我回回怎么了?嫌我碍眼,不想给我饭吃啦?”
“说的什么胡话?”姬老夫人嗔了她一眼。
姬婉笑了笑,抱住姬老夫人的胳膊道:“祖母,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呀?”
姬老夫人道:“我有什么事瞒着你?”
姬婉试探地问道:“荀氏的事,她在嫁给我父亲前,是不是与别人有过婚约啊?”
姬老夫人微微愣了一下,语气如常道:“你不是都知道吗?周家暴毙的公子。”
祖母还是不打算告诉她!姬婉道:“她十三岁那年,为什么突然回姑苏了?”
“她是……”姬老夫人话未说完,意识到了什么,黑暗中,朝她看了过来,“你听谁说些什么了?”
姬婉自是不会供出乔薇,就道:“我今天探望父亲,不小心听到他和荀氏说话了。”
“他们说什么了?”姬老夫人问。
姬婉道:“就是一些从前的事,好像荀氏不止有过周公子一个未婚夫?”
这种夫妻间的小话儿,姬老夫人是不好去找儿子求证的,姬婉不担心穿帮。
姬老夫人叹了口气:“确实是还有过两个,一个是指腹为婚的,一个姬家给她找的,指腹为婚的那个得天花死了,姬家给她找的那个又和青楼的姑娘私奔了,她命苦啊。”
这些话,姬婉也与乔薇说过,说时满肚子的深信不疑,可从别人嘴里讲出来,就听着有些怪怪的了。
姬婉眼神闪了闪,说道:“她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啊?故意不让她好过的?”
姬老夫人沉声道:“瞎说,哪有这种事?她在姬家长大的,能得罪谁?”
姬婉阴阳怪气道:“许是她爹娘的仇家?”
姬老夫人道:“越说越没谱儿,她爹娘都是最忠厚不过的人。”
“祖母见过她爹娘?”
“你祖父在世时,时常夸赞她父亲。”
姬婉小声嘀咕:“祖父在世时,还时常夸赞莫姨娘与赵姨娘呢。”
姬老夫人不耳背,一个字不落,全都听着了:“你这孩子,越发没规矩!”
姬婉终于明白乔薇的感受了,恨不得把心窝子掏出来,可对方就是不信,这种滋味,简直不要太糟糕。
想到自己怀着身子,不宜动怒,姬婉平复了情绪,说道:“她是不是个天煞孤星的命啊?怎么老是嫁不出去?”
姬老夫人不以为意道:“是那些人没福气,你看她嫁到咱们家,不是挺好的吗?”
原先姬婉只是在生荀兰的气,这会子被祖母一说,还真有那么点怀疑了,为什么和别人都不行,和她爹就行?莫非是她爹八字重,压得住?
“她都有过那么多婚约了,爹怎么还要娶她?”
“你爹那是……”姬老夫人顿住,“我说你是不是专程来套我话的?小薇和你说什么了是不是?”
“小薇知道?”姬婉当即就怒了,“祖母你是不是太偏心了?我才是您亲孙女,你有事居然告诉一个孙媳,不告诉我!你都和她说了什么?!”
姬老夫人懵了一下,讪讪道:“没什么……”
“好啊祖母,您现在还在说没什么,果真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我现在不是姬家人了,我在你心里还不如一个外来的媳妇儿,我走了!我再也不回来了!过年也不回了!你们就当我死了吧!”
姬婉愤愤地说着,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姬老夫人吓到了,赶忙拉住她:“婉婉你别生气,祖母告诉你,告诉你还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