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熙贵回到房间等候,马掌柜陪同朱嘉氏到门口后做了通禀,苏熙贵打开房门,笑盈盈望着朱嘉氏。
“朱老夫人?您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哈哈,看我,这不是我的府宅,地方寒酸了点,望不要见怪,请进。”
苏熙贵把朱嘉氏迎到房间里。
朱嘉氏一摆手,陪她前来的刘管家退了出去,马掌柜识趣地跟着出门,顺带将门关好,将空间留给二人。
苏熙贵亲自帮朱嘉氏搬来椅子,放在茶几对面,意思是请朱嘉氏坐下,然后笑道:“鄙人远行在外,没什么好招待的,这里有上好的毛尖,容鄙人为您斟茶咦,这怎是凉水?连热水都没有,我怎么招呼客人?你们这些家伙,怎么办事的?还想不想干了?”
前面还和颜悦色恭迎客人,一扭脸已经对着房门破口大骂。
朱嘉氏回头瞥了门窗外一眼,并没有人进来换热水什么的,苏熙贵故意扯着嗓子骂人,倒像是指桑骂槐朝她开火呢。
“苏东主客气了,老身前来,并不是为饮茶,而是有一笔生意要跟你谈不知这里说话是否方便?”
朱嘉氏没有气急败坏还以颜色,神色波澜不惊,言语中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强势。
苏熙贵脸上涌现老狐狸般的笑容,语气中带着一丝恭维:“老夫人这是什么话?您能来,招待茶水是应该的,但生意嘛免开尊口为好,原本正常的人际交往,加上铜臭,便不再真挚生意场上的龌蹉事见多了,由衷而发,望老夫人不要见怪。”
朱嘉氏脸色转冷:“苏东主不是生意人吗?跟人谈生意乃家常便饭,难道苏东主跟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洽谈业务,也讲什么沾染铜臭?”
苏熙贵叹道:“生意归生意,正常交往归交往,谁不知道朱老当家乃锦衣卫千户?跟锦衣卫做生意,鄙人自问没那能耐,朱老夫人不会故意跟我装糊涂吧?”
“至于朱老夫人要洽谈的业务,莫不就是你儿媳,哦,还是朝廷钦赐节妇,她经营的工坊,被朱家拿走了?”
朱嘉氏听到这些不带脏字的“恶毒言语”,非但不怒,反而带着一股镇定自若。
她心中觉得,自己已经吃定了苏熙贵。
你苏熙贵当然明白生意场上只有利益交换,所以摆出强势的姿态跟我谈,嘴上说不想跟朱家做生意,那你还为何留在安陆不走?
既然你有意做这生意,那我就立于不败之地!
朱嘉氏道:“老身带着诚意而来,无论之前老身儿媳,跟苏东主谈好了怎样的价钱,一律都按原价不变,且在官府打点方面,朱家还会出全力这于黄藩台湖广为官,也是大有助益,朱家在京师毕竟还有些关系。”
苏熙贵脸上继续堆砌笑容,看朱嘉氏在那儿自顾自表演。
“苏东主可有不满意之处?价钱方面,可以再谈,毕竟工坊是朱家的,你总不会无聊到要插手我朱家内部纠纷吧?再者说了,琉璃工坊,老身拿回来也是经过儿媳同意的,官府和本地士绅都是证人讲利不讲情,这才是一个优秀商贾应有的风范。”
朱嘉氏算是给足了苏熙贵面子,摆事实讲道理,就是想把生意谈成。
苏熙贵微微有些惊讶:“之前不明白朱老夫人要谈的是什么生意,原来是那些琉璃材质的瓶瓶罐罐?不好意思,本人不做这买卖。若是老夫人没什么事的话,请回吧。”
刚才还和颜悦色,一扭脸就下逐客令。
说着苏熙贵从茶几前起身,似要送朱嘉氏离开。
“苏东主,你这算什么意思?你跟我儿媳能做生意,跟我朱家就不做了?你可别忘了,我朱家乃是锦衣卫”
朱嘉氏也恼了。
我一个老人家给足你一个商贾脸面,亲自登门来跟你谈,你敢给我甩脸色?上次我能威胁你服软,这次照样可以!
苏熙贵脸上多了几分嘲弄。
“老夫人,听说令郎回安陆暂代锦衣卫千户职,好像是为监视兴王府吧?还听说令郎能回来,多得兴王上表求情?朱家在安陆这么多年,在京城的关系网应该很强,为何令郎要在京师为质多年才得归?”
朱嘉氏本来一脸凶恶,似要一口把苏熙贵给吃了,听到这话,脸上的自信瞬间消失不见。
老太太是聪明人,马上明白为何苏熙贵上次会被她要挟,这次自己却碰壁了。
一年前,苏熙贵到安陆做生意,那时黄瓒刚到湖广上任,连同苏熙贵这个小舅子对湖广地面权贵的背景都不了解,得知朱家是锦衣卫千户之家,被朱嘉氏吓唬一番,还真不敢轻举妄动。
但彼一时此一时,苏熙贵在安陆吃了瘪,一年时间早就把朱家的背景打探得一清二楚,还怕你朱家拿锦衣卫的背景压人?
朱嘉氏双腮紧绷,本来皱纹就很多,这一绷紧了,满脸坑坑洼洼,好像草木屑都杂乱无序地堆在一起,冷声道:“你苏东主是不给我朱家面子?”
苏熙贵道:“朱老夫人,我几时不给你面子?不给你面子还请你进屋来喝茶?鄙人历来都很尊重朱家人。但生意是生意
“没错,本人的确曾跟朱家三夫人做过琉璃制品买卖,但不好意思,之前进购的那批货,运到两京去贩卖,到现在都还没卖完,那琉璃太脆了,稍微不小心一碰就四分五裂,也就是有个好卖相”
“这次我回到安陆,还要找朱三夫人谈退货的事呢朱老夫人不会想把那东西卖给我吧?你们朱家人都把我当冤大头么?”
朱嘉氏表情凝滞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