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嘀嗒落下,敲打着房前的一丛芭蕉叶。屋内一盏孤灯,伴随着点点滴滴的雨声,固执的发亮。
长夜尽是寂寥。
冬阳轻轻磨墨,听得手下墨盘嗦嗦作响,犹豫许久还是开口劝道:“爷,时候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吧。”
高谦玉抄书的手并没有任何停顿,只是语气平淡反问一句:“困了?”
“奴才没有。”冬阳连连摇头。他哪里困?主要是这才大婚第二日,高谦玉便在书房看了一日的书。现在一更天都快过了,他还没有任何要回房的意思,这让新世子妃该怎么想啊!
“不困就去铺床吧。今夜我睡在书房。”
冬阳低头询问一句:“那奴才去告诉世子妃不必等您……”
高谦玉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有些诧异。他漫不经心一笑道:“多此一举。我都无所谓,你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是。”冬阳尴尬应下,连忙跑过去铺好床铺,打好热水准备服侍他洗漱。
高谦玉慢慢伸了个懒腰,悠悠轻唱一句小曲儿:“长夜寂寂,纵是千般情万般意,又说与谁人听啊。”
他声音轻柔婉转,略带沙哑的唱腔里全是慵懒和寂寥。
冬阳一怔。
高谦玉突然笑意浅浅回头问道:“我记得从前在倚翠园有一个与她交好的姑娘,叫什么……她有个字与我名字重了……”
“爷说的是玉桃姑娘?”冬阳试探问道。
“唔,是她。”高谦玉点点头道:“倚翠园曲儿唱的最好的是香云,可惜人没了。不过那个玉桃也不错,回头去把她赎回来吧。”
“世子爷!”冬阳瞪大了眼睛,几番犹豫才开口:“您这才大婚几天……不可……”
“你小子瞎想什么呢!”高谦玉笑着拿书丢他:“一时半会不会动手的,回头你去一趟倚翠园,只包了她就是了。”
冬阳这才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应下。
林修站在萧府对面,抬头眺望着高大巍峨的大门发了片刻呆,才几步上前,叩响门环。
朱红色的大门纹丝不动,铜环撞击木板发出沉闷的声音。半晌后,才有门侍打开大门,探出头来问道:“请问您是谁?”
林修掏出自己的名贴,行礼道:“在下是太医院郎中林修,这是我的名贴。想要拜访一下你家萧少将军萧明庭,不知可否劳烦替我通传一声。”
“林大人,您可有请帖?”门侍接过名贴恭敬询问一句。
林修摇了摇头。
门侍又打量他几眼,瞧他衣裳干净整洁,气度不凡。便先请他进来在小偏厅等候一会,自己跑到里面去传话。
消息传到萧明庭这里时,他刚换好药坐在窗前读书,听到“林修”这个名字时,他仔细想了许久也没什么头绪。
“我不曾认得什么太医院的人啊?”萧明庭疑惑地看向平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也罢,既然来了就是客人。请他过来一趟吧。”
平安点头应下。又听萧明庭吩咐道:“记得告诉阿续,一会我这里有客人,叫她换了衣裳不必过来了。”
“是。”
萧家朴素大气,园内一切建筑简约而不风度,一看便知家风严谨,底蕴深厚。
林修跟着小厮平安穿廊而过,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才到了萧明庭的院子。他迈步进了书房后,便主动大方的报了家门。
萧明庭起身相迎,瞧他谦和有礼文质彬彬,心里多了几分欣赏。林修也打量对方是个行事稳重,光明磊落的人物,心下一松。彼此客气寒暄了几句,林修便委婉的说出来意。
“实不相瞒,在下此行是为了您前几日娶回来的头牌阿续姑娘。”林修躬身一礼,言语温和诚恳:“阿续姑娘选了您的书信,您也信守承诺娶了她。可是这几日在下也打听过一二。您家家风严谨,令尊萧老将军素来刚正威严,阿续这样的身份怕是难在萧家立足。今日林某前来,就是希望能接走……阿续。”
瞧着萧明庭脸上礼貌客气的笑容渐渐消失,林修连忙补充一句道:“在下并非是让您失信于人,只是萧家难容她,您在其中也为难……”
萧明庭脸上的笑意全无,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原来是冲着阿续来的!
他都把人娶回家了,竟然还有人惦记她!
萧明庭不动声色反问一句:“阁下怎知我为难?”
林修一怔。萧明庭为何这么问?
他打听过,阿续钟情于高谦玉,可高谦玉大婚另娶她人。阿续是出于无奈权衡利弊,才做出以诗盲选的决定来。这位萧明庭,不就是她盲选出来的人么?
“这……”林修犹豫一下,解释道:“阿续以诗盲选,选中了少将军您。可您这样的家境和身份,娶阿续回来,确实是有些不太妥当的。于您而言,阿续也许只是个风流玩物,可是于在下而言,她却是很重要的人。”
“你又是她何人?”萧明庭反问一句。
林修垂眸,暗自思忖片刻才道:“这一点萧少将军就莫要追问了。在下知道您娶阿续在先,如今林某提出这样的要求,确实有些失礼。可是林某私以为您未必看得上她……只要您愿意放走阿续,不管您提什么要求,林某都不会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