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和十四年七月,屯兵额仑卡塔山脉,大魏三军齐发,八万先锋骑兵向漠北皇庭最南边三座城池发动突袭。
宗政霖坐镇奉托,将慕夕瑶母子三人,妥善安置距离关口大半日车程的锡城之内。
战事紧张,慕夕瑶每日都能从前院得到消息,不只宗政霖领兵的西路军,便是中军与东路大军,她也未曾放过丝毫可用军情。
如今双方已然遭遇,中路骑兵首先被对方暗哨察觉,漠北皇庭反应极快,狼烟滚滚,各边城即刻调兵与大魏骑军在喀什沙漠短兵相接,游斗追击。
如此一来,漠北兵强马壮,积善骑射,虽不及大魏人多势众,双方却各有胜负,战事暂时陷入胶着状态。慕夕瑶看过奏报,无奈叹气。终究是在别人地盘上,沙漠作战,地利便当先输人一筹。加之业已入夏,沙漠气候恶劣,能打到如此地步已然不易。
“主子,盛京来的急函。”
接过密函,才一看上面火漆,慕夕瑶神色立马严正。第五佾朝送信至此,怕是有大事发生。
果然,信里只说了两件事。样样非比寻常。
其一,四皇子宗政云被元成帝指派入户部,协助粮草调度一事。而户部尚书,正是年初新上任那位房庆林,房大人。
第二件事,却是宫中连续传出大好消息,可谓双喜临门。傅贤妃与兰贵人双双诊出喜脉,元成帝龙颜大悦,连金太后也是喜极,竟亲出奉安宫,前往两宫探望。
宗政云竟然入了户部?慕夕瑶诧异不已。此事显然有人撺掇,打得算盘,不是一箭双雕,便是恶意构陷。宗政霖前线征战,怎会如此凑巧,偏偏宗政云就能刚刚好掌了辎重粮草?她能看出来的事,元成帝何以看不出?
老爷子既知其中有鬼,又顺水推舟,应下宗政云入户部这事儿。慕夕瑶眼眸一眯,抚着眉心稍一沉吟便有了猜测。
唯一能叫元成帝如此放心旁观此局,便是有十足把握漠北战事不会因此生乱。那么,就只剩下那个唯一的可能。
新任户部尚书房庆林,实乃元成帝心腹!老爷子随时能够借了他手,掌控大局以保漠北不失。
慕夕瑶豁然端坐,背脊有些发寒。倘若如此……太子在户部私自挪用国库银两,此事元成帝必然知晓。能让当今默不作声,冷眼旁观,恐怕,那位心中对废储早有定计!一直没有风声传出,必定是为了非常时期朝局稳定着想。
而此次漠北战事,老爷子派了宗政霖与宗政明出征,独留太子与宗政涵留守京城,其间意味,由此可知,非同寻常。
此战过后,太子必废,而元成帝身子康健,还能是何事叫他如此慎重?就好似布了盘棋,任由各人厮杀,老爷子不过冷眼旁观。
慕夕瑶眼眸熠熠生辉,片刻过后,嘴角微微牵起笑意。
殿下,您那封地,妾恐怕,是去不成了……
原本她以为元成帝人至中年,当属守成为要。没成想,这位帝王心中,从未失了锋锐。能够在诸皇子羽翼渐丰,各有班底情形下,冒着朝纲动荡的危局,也要让得继大位之人名正言顺,不给心怀叵测之人留半分空子可钻,老爷子果敢英明不减当年!
如此说来,漠北,哪里还仅仅是一场战事而已。储君之选,不容错失!
“哎,累啊。”慕夕瑶软软伏倒书案之上,对老谋深算的元成帝连连抱怨。内争外斗,您也不怕把大魏给折腾没了……不是一个娘的儿子多了,当真是烦人。
至于淑妃那头,事关为他所看重六皇子,老爷子必定格外留心。宫里事情,有谁能比皇帝的手伸得更长?老老实实,按兵不动,最是符合当前情势。做得多了,反而引起元成帝猜忌。
慕夕瑶恶意猜想,若是有人此时落网,不知会引来元成帝如何秋后算账。凡事,还是堂堂正正些的好。
“主子,可要奴婢伺候笔墨?”迟迟不见主子招呼,蕙兰不知倒是要不要上前磨了墨汁,铺了宣纸。
“不用麻烦。此信无需回复。”第五佾朝专程赶着送来消息,无非便是与宗政霖通个信儿。此时一切尚算安稳,变故起时,才是各方云动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