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颔首,看着他的脸色实在不甚好看,只好又补充了一句:“我总不能一直寄居在别人的躯壳里……可是恢复成人族的模样以后,我能去哪里呢?我的模样,和狮鹫……呃,独角兽帝国的这些人都不一样。艾罗兰是精灵王国,只怕也没有我一个外人容身之地吧——”
芬丹突然有丝粗暴地打断我。
“胡说!你当然可以呆在艾罗兰,想呆多久就呆多久……”
唉,这个榆木脑壳。我苦笑了一声,问道:“那么,我有什么理由能够呆在艾罗兰呢?……和考德威尔领主一样,政治避难么?”
芬丹一窒,薄怒道:“胡说!你怎么会和他一样!即使你恢复成人族的模样,也是我艾罗兰最尊贵的客人……”
我暗叹一声,转过头来望着他线条深刻的侧面,轻声说道:“芬丹,没有人会去别人家作客作一辈子的……”
芬丹似乎被惊雷劈中了似的,猛然转过脸来,目光灼灼,直视着我。他的眼神里似乎有一丝不可置信,像要在我脸上看出个洞来一样。
他最后慢慢说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叹了一口气。
这个榆木脑壳真是无可救药了。他的eq值看来不是零,而是负无穷。和他高到破表的能力和等级一点也不相称。
我凝视着他那双犹带冰凌的深蓝眼眸,低声问道:“当一个精灵成年时,会发生什么事?”
芬丹惊异地盯着我,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看着他这种神情,不知为何我竟然感到一阵心酸。
也许老天确实开了我们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也许今天换作任何一位精灵姑娘——而不是我——站在这里,都不会问出这样不识大体,令他困扰的问题吧。也许没有遇见我的话,他就不会一再为难,一再破坏自己坚守了几乎一辈子的原则和道义,和自己过高的正义感和道德观一直做着艰难的斗争吧。
我忽然想起当我刚刚恢复为黛蕾尔的面目,和真正的伊拉娅一道回哈尔利斯去寻找雷拉格的情景。当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和小白女王并肩站在城外的湖边。那时,他温柔地望着伊莎贝尔女王,说:我们很幸运,伊莎贝尔。
呵,经过了这么一场旷日持久死伤无数,令各方都元气大伤,充满了冷酷、阴谋、背叛、伤害、险恶的大战,他们的脚下踩着无数无辜生灵的血肉和尸骨,他却仍然认为,他和伊莎贝尔女王的相遇是幸运的么?
这毫无理由的爱呵。
那时,我和芬丹也在场。
那时,我对芬丹说:我们很幸运,芬丹。
我一直是这么想的。即使一路上充满了艰辛和荆棘,充满了失望、误会、背叛、谎言、分离、伤害和伪装,在无数次似乎就要迈不过去的生死一线间,我都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可是现在,我不能确定了。
呵,真是讽刺。多年动荡和无数牺牲之后,我们终于拥有了这份得来不易的和平。然而这份和平也同时将我们之间隐藏得很深的那些问题突如其来地带到我们面前,不容忽视,必须立刻得到解答。游戏至此,我已经没有了穿越前已烂熟于心的攻略作为助力,每一个问题,每一个答案,我都要如履薄冰,慎之又慎。
我低声说道:“假如你没有忘记的话,雷拉格会在埃尔韦尔等我一道坐船出海,去寻找蒂耶鲁的灵魂。我必须去,我有一大堆问题,等着他为我解答。我刚才的问题,你不必急着回答我。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再告诉我答案。”
芬丹的下颌紧绷,薄唇紧抿,似乎很不能理解我的话,满脸都写着困惑和忿怒。他的表情令我心酸,简直要让我以为自己真是那个折磨他的神经至深的狠心的妖女。可是这个问题如果不找到答案的话,我终究无法一辈子在艾罗兰就这样顶着一张他人的面孔,心安理得地生活下去。
我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就回身向大厅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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