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丞打完电话，脸上神色很不好，“我就说不能用茶碗吧，在生气，在想打人，意思意思出出气就好了。他一个小辈，还能不让孙老出气？这么这么动真格的嘛，真是，看看，缝了三针呢，真是，人介要是告了孙老，这不成了袭击外宾了？人介好歹是来当老师的啊。好在脑袋没什么事，不影响教书，不然，真是，一中校长也不干啊。东风城头一份外教，就要这么被打坏了，真是，真是...”

一边说，董丞就一边解围裙，要换衣服去医院。柳柳举手，“既然，董叔都去了，那，我也，应该去吧...”董丞很赞同，“我代表教区，你代表孙老，好好跟人介赔礼道歉。这一码归一码的事，别的都先憋在心里别提，先把这个错认下，让端木禅原谅了再说。”董二三心里撇嘴，还憋在心里，就您这心里从来藏不住事的人，憋半天也是白憋。

董二三不打算去。送董丞和柳柳出了门，就坐回来继续剥螃蟹。张妈坐过来，“孙老一向是有分寸的人，不会这么狠的打人吧？”这里面一准有柳柳的事，肯定他又没说实话。不然二三都不去，干嘛他颠颠的跟去了？一准有什么猫腻。不过这端木家也真是够没六的，弄个小辈过来当老师，算是怎么回事啊，监视？

“不是故意的吧...”董二三一点不在意这件事，也没什么说的心思，但是张妈起了头，她也不好不接话，“孙老贼手快，打我的时候，我躲得掉。习惯了出手，打别人，别人就不见得躲得掉了...”张妈也看出董二三心思不在这个上面，想了想，换了话题，“柳柳也是，平时很懂事的，今天怎么就没拦住呢...”反正张妈是一心还惦记着揭开柳柳的真面目就对了。就算看好柳柳，但是他总这么两面三遭的，张妈总是不喜欢。

董二三失笑。“他那小胳膊小腿，连棉花糖都打不过，还想拦着孙老贼。那不是天方夜谭嘛？您也太看得起他了...”说完又笑了几声。张妈默。看来想引着小姐，让她以为是柳柳动手的这个意图，是绝对成功不了了。汗，张妈好会猜啊。

电话响，是素凉。明天开学了。习惯性的询问董二三会不会按时上课。因为她放长假的时候就会去帝都，很多时候都是误了开学时间的。所以这几年素凉几个都会在开学前打个电话问问。董二三表示会准时上课，素凉嗯了声，就说，“我哥哥要转学去外地了...”董二三也不意外，他虽然偏执。但要是真的为了梦想什么都不做的话，那也枉她董二三追他回来了。艺校的考试虽必然会有放水，但也是要他努力的。

听见素凉说不会开欢送会。董二三黑线了下，都这样了，当然不能开了，袁爸爸快气死了好吧？你这副惋惜的口吻，真的不是再次气你爸爸嘛？“缺什么跟我说一声。”总是要远行的。怎么说也要送点东西。素凉笑着应了，就挂了电话。

董二三忽然觉得这件事真的挺有意思的。有人年轻时。为了梦想执念，不顾一切。有人年轻时，抛妻弃子也要和相好在一起，有人年轻时选择远离，老了到回来面对...人生的起起落落啊，看来跟岁数无关，和性格有关啊。

“您年轻时，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啊？”董二三剥着螃蟹，随口问了张妈一句。张妈咳了下，“真是失礼的问题，我现在正是年轻的时候啊。”董二三笑，“是，是我失礼了，女士，那么请问，您在更年轻的时候，有没有疯狂的想做什么呢？”

张妈也笑了出来，小姐真的长大了很多，也变了很多。几年前，她还从不会说出这么闲聊的话呢。看来有柳柳在，还真是很不一样的。他算是一个原因吧。更多的原因，还是少爷们和她的功劳啊...

“我在十五岁的时候，特别想要一顶绣着玫瑰花的帽子。但那时我家已经没什么钱来给我打扮自己了。那种帽子特别贵。家里的老保姆看出了我的心思，用旧帽子连夜给我改出了一顶。花纹虽不是玫瑰花，但是一朵朵的小花，也很好看。我就戴着它，很雀跃的去参加一个舞会。”张玉华笑的很温柔，“那时心仪一个男孩子，美得像阿波罗一般，我穿着一身旧衣改的新裙子，戴着那顶帽子，希望能和他跳一支舞...”

.......什么时候变成了青春回忆录了？董二三真的不是很喜欢听这种过去的老故事，但是她还是安安静静的听着。听张妈讲完就可以了吧？

“可惜的是，我被人泼了一身的酒，帽子也被扯下来，踩烂了。那大概是我最狼狈最想死的时候了。当时我真的想杀人。但是，我不能反抗，也不能哭泣，我就那么，很平静的走出了那个舞会。经过那个男孩子的时候，我还想，他会不会忽然像王子一般，伸出手，问我怎么样。但是，现实却是，他笑的很大声的在嘲笑我。他不是我的初恋，也不是我最爱的男人，可却是我记忆最深刻的一个。如果他没有嘲笑我，大概，会一直在我心里是阿波罗，然后渐渐的，被我遗忘。”

阿波罗啊，董二三不大喜欢那种长相的男人，她也从来看不懂那种雕像的美。不过身材却是真的很不错的...

“后来的后来，泼酒踩帽子的女人，成了暗娼，我剃光了她的头发。至于阿波罗，买了一只眼角膜给我，拿钱去买毒品了。”张妈笑，“所以说，年轻时想要的东西，很可能再过几年，看都不会想再看一眼。梦想这种东西，容易拥有，却不容易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