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傅清浅瘫坐在那里,一点儿不想动弹了,也不想进去面对沈叶白。
她低估了自己家人的威力,他们不是水蛭,分明是一群吸血鬼。
手机响起来。
傅清浅从包里拿出来看了眼。
又是傅清清打来的。
她冷漠的按掉了。
任何符咒对她都不管用,她没有必要对每一个人的人生负责。
不管她的母亲,还是姐姐,甚至是那个垂死挣扎的外甥。
傅清浅想,如果冷漠会遭报应,就让那些报应过来吧。
一直坐到天蒙蒙亮,太阳努力从林立的高楼里露出头来,第一缕晨光洒下,空气还是凉的。远处雾蒙蒙的,早起的人们已经开始在路上穿梭。
酒店员工上班了,看到傅清浅,问她:“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傅清浅的腿有些坐麻了,她说:“麻烦扶我起来吧。”
那人将她扶起来。
“您是这里的客人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傅清浅笑笑:“不要紧,腿麻了。”
她缓了一会儿,血液畅通了,她踩着高跟鞋回客房。
不想沈叶白已经起来了,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室内热风开得很高,傅清浅一进入,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气,像滚烫的热流。
她放下包,连忙去将温度调低:“怎么开这么高的温度?很冷吗,是不是发烧了?”
调低温度,她又来试探沈叶白的体温。
沈叶白抓着她的手说:“不要紧,做梦了。”
“做梦怎么会冷?”傅清浅疑惑的问他。
沈叶白又重新躺回到床上,拉着她一起,让她枕到他的胸口上。
他低低说:“时常做这样的梦啊,梦里自己缩在一个角落里,总觉得天寒地冻,又衣不蔽体,冷得牙齿打颤。那种冷啊,一直延伸到梦外,感觉自己都是被冻醒的,醒来不管在多温暖的房间里,还是觉得身体瑟瑟发抖。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傅清浅趴在他的胸口问他:“时常会梦到吗?”
“嗯。”
“从小到大有没有过挨冻的经历?一次淋雨,或者冬天衣服穿少了,尖锐的冷意让你印象深刻,或者其他让自己感觉到冷,冷的感受很明显的时候?”
沈叶白想了想,否定说:“从没有过这种感觉,没觉得哪一刻的冷让我印象深刻。我们男人还好吧,体热。而且,从小到大又不是缺吃少穿。”
疑惑在傅清浅的心里不断扩大,缺吃少穿……她忍着好奇,声音平静:“你们沈家从哪一代开始发达的?”
听夏城的人说,沈家是名门望族,跟那些后来发达的豪门不同,他们家的显贵可真是根深蒂固。
沈叶白想了想:“具体哪一代发达起来的,我还真不太清楚。反正我爸小时候生活就很优渥,至少从我太爷爷那代开始,家庭条件就还算过得去吧。”
这样说实在谦虚,他们沈家的生活哪里是过得去,简直太过得去了。
至少三代以上都是富贵门庭,缺吃少穿还真不可能。
沈叶白拍了拍她的背;“忽然问这个干什么?跟我的梦有什么关系?”
傅清浅嗅着他身上清淡的气息说:“没有什么关系,只是,看了我的家庭,突然好奇别人家的家庭都是什么样的。”她哼笑一声:“跟你们家正好相反,我们家祖祖辈辈都缺吃少穿,看来真是祖上没有积德,再者就是祖坟埋的地方不对,把我们傅家世世代代都给拐带了。”
沈叶白被她逗笑了:“胡说什么呢,这个你也信。”
傅清浅感叹:“虽然心理学上觉得命是心理性情上种种的机缘巧合。但我还是觉得,有的时候人不信命真的不行。”
太温暖了,室内暖和,沈叶白的身体也是温的,她趴在那里,抛却无情冰冷的现实,很快要睡着了。
沈叶白抚着她的发顶:“你外甥怎么样了?到底生的什么病,很严重吗?”
傅清浅闷声说;“病毒性感冒,烧到四十度了,一直高烧不退,烧得呕吐说胡话,所以家里人慌了,怕把孩子烧傻。”
“让医生给退烧啊。”
“嗯,打了退烧针,我回来的时候温度已经降下来了。”
沈叶白说:“一会儿吃过早饭,买上东西过去看看。”
“不用,病毒性感冒不是什么大病,医生说打一星期针就能好利索。我们不要去了,病房内病毒多,而且小孩子体弱,接触太多外人也不好。”
沈叶白“哦”了声。
半晌,傅清浅迷迷糊糊说:“睡半小时,起来收拾东西离开。”
她已经跟梦呓一样了。
沈叶白问她:“怎么这么急?”
傅清浅睡着了,没有回答他。
自律性太强的人很可怕。
说半小时,明明没有定闹钟,时间一到,傅清浅就自动醒来了。
补了一觉精神明显好了很多。
叫沈叶白去洗澡换衣服,她开始整理收拾东西。
等沈叶白洗完澡出来,发现她将早餐都叫好了,放在客房的餐桌上。
“你这样的,不去当贴身秘书可惜了。”
傅清浅说:“要不要考虑辞退现在的秘书,换成我?”
沈叶白毫不犹豫:“不换。”
傅清浅撇嘴:“看吧,还是舍不得。”
沈叶白失笑:“我是舍不得你,做我的秘书压力很大的,我脾气不好,工作效率高,一般人都会感觉很吃力。”
“你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啊。”
沈叶白过来抱上她:“那是做老板,当男朋友我可是很软萌的。”
傅清浅哼声:“那是你自己觉得。”
沈叶白被否定,报复性的低头咬她。
当然不重,傅清浅痒得身体抽筋。
求饶道:“好了,好了,我错了。你赶紧换衣服准备吃饭。”
等沈叶白收拾妥当,吃完早餐后,傅清浅直接拿上东西退房。去机场的车已经在酒店门前等了,知道沈叶白坐不习惯火车,车上的时间对他而言实在太长了。傅清浅就直接订的机票。
两人坐上车直奔机场。
就在傅清浅和沈叶白退房后,傅清清真去酒店找了。怀抱戴着口罩,精神疲惫的小桐,本来是想给傅清浅致命一击的。没想到他们已经退房离开了。
气得傅清清在酒店大堂破口大骂。
孩子偎在她的胸口,脸色惨白,有些被吓坏了,含着眼泪轻声说:“妈妈,我们回家吧。”
傅清清更忍不住痛哭尖叫起来:“回什么家回家,你就要死了知不知道,你那个恨心的小姨没有人性,根本不管你的死活。我也不管了,你就等着死吧……”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红尘里,美梦有几多方向,风仿佛在梦中轻叹,路随人茫茫……”
广播里播放一首老歌,哥哥的声音随着不稳的信号沙沙的传出来。
傅清浅转首望向窗外,一望无际的麦田,在眼前一一略过,她眼里泛起晶莹的水光,越积越重。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大声喘息。只觉得胸腔那里酸透了,将牙齿都酸化了。
放在腿上的手被一只大手攥紧,他捏了捏,仿佛给她勇气。
傅清浅执意望着窗外,眼泪簌簌而下,很快,整个世界都模糊不清起来。
付明宇听说沈叶白和傅清浅回来了。
他没想到他们回来得这么快,以为傅清浅既然回老家了,最少也得住个三两天,亲戚朋友要走一圈吧?
付明宇闲着没事,就给傅清浅打电话,约她一起吃饭。
傅清浅回来睡了长长的一觉,精神头恢复过来了,就应承说:“好啊。”
付明宇说:“方便的话过来接我一下,我的驾照被扣了。”
傅清浅失笑:“听说了。”
“沈叶白那个嘴欠的告诉你的是不是?”
“你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了。”
付明宇不说话了。须臾:“那好吧,我等着你。”
傅清浅导航去他所在的位置接上他。相对偏僻的地方,难怪不好打车。
傅清浅好奇:“你住这里?还是在这附近上班?”
付明宇系好安全带说:“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连个办公楼都没有,上什么班。我也不住这里,一个朋友住这。”
傅清浅了然的点点头。
付明宇一会儿又说:“跟你直说了吧,就是那个让我苦苦追求的秦如烟,是不是沈叶白也早跟你说过了?”
傅清浅侧首笑笑:“他对我什么都没说过。”
付明宇怔了下。
感情丢人的事都是他自己说出来的?
傅清浅看出了他的尴尬,说:“喜欢一个人有什么丢人的,而且,感情的世界里本来就是没什么体面可讲的。”那个丢的,或许一时看着风光,那个捡的,就有点儿狼狈不堪。但结果谁更幸福,往往说不准。“我看你那天接电话非常紧张,看来你很喜欢她啊。”
付明宇重重的叹了口气:“平时也不怪沈叶白拿话刺激我,我跟秦如烟就是挺没意思的。有时候想一想,那个女人实在没劲,但是,过了那一阵,还是感觉放不下。”
“哦,这么执着,那是真爱啊。确定关系了吗?”
付明宇说:“确定什么关系啊,一直就那么暧昧不清的。其实最早我们两个是谈着的,我对她一见钟情,真是见一面就特别喜欢了,其实秦如烟是个挺平凡的女人,不管姿色还是能力,都算平平吧。相处的时候,不是很愉快,就分手了。可是,分手后才发现自己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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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清抱着孩子在大堂,孩子憔悴胆怯的一张脸,那首音乐一下在我心里响起来的时候,我一个做母亲的这颗老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