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凯盟走出教室,沿着大轰炸幸存下来的廊道四处搜寻,推开每个房间的门,看到的景象都差不多,烧黑的墙壁上挂着烧黑的黑板,房间里整齐的摆放着烧黑的课桌课椅。有的教室乍看上去还有门,但是,当宋凯盟伸手推开房门的一瞬间,承重墙就倒塌了,变成了一堆建筑垃圾。
宋凯盟走进了走廊的最后一间,因为这个房间里面有一排水龙头,盘在房顶上的管道,还在缓缓地漏着水。
宋凯盟随手打开一个水龙头,自来水从水管中涌了出来,宋凯盟顿时欣喜若狂,捧起一把清凉的自来水送进嘴里,随后又顺手抹了一把脸。冷水使宋凯盟清爽了许多,他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整个人精神了许多,他随意地向窗外望去,如果那个被炸的焦黑的墙洞也叫窗户的话。只见从校舍的大门外,走来一位女子。那女子面容清秀,一把整齐的棕色长发束在脑后,身上穿着一件蓝色,洗的有些发白的连衣裙,提高的腰节处系着一条腰带,衣服虽然不新,但看上去很整洁。在这样一片杳无生机的废墟上,居然会出现这样一抹清新。
只见那女子轻盈地走进学校大门,面对着残破的教学楼,静静地伫立着,双手交叉贴在胸前,似乎是在祈祷。她的神态庄重、崇高、圣洁。随后,她俯下身,虔诚而又深情地亲吻着大地的泥土。她的状态是那么的超凡脱俗,似乎在她周围笼罩着一片神圣的光华。慢慢地,她从那种沉醉,专注中渐渐回复过来,整个过程大约有五六分钟。最后,她站起身,倒退着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狰狞的废墟上,那女子如一缕圣洁的光芒俏然掠过,又不声不响地默默离开。宋凯盟手掌一撑窗台,纵身跃出窗外,当然那所谓的窗户,其实只剩下一段黑乎乎的,半米多高的砖墙,而且砖墙已经被炸酥了,似乎用手指头戳一下,就会立刻化为尘埃。
女子转过身,默默地低着头,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祈祷中。就听见背后的宋凯盟,大声的打了一个招呼:“小姐姐请留步。”
死一般寂静的废墟上,身后突然有个声音喊她,不管是来自地狱还是来自天堂,反正是吓了那个女子一跳。
那个女子的身体不由得抖了一下,猛然转过身,不看还好,这一看,又吓了一跳。只见宋凯盟站在几米以外,从头到脚沾满了血污和泥土,身上的衣服破得一条一条的,勉强遮挡着身体,头发就像是一捧干草,似乎抖一抖都会掉渣。额角处还挂着已经凝固变黑的血痕,再加上下巴的胡茬上还挂着点点水珠,看上去真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冤鬼。
女子微启樱唇,一口气吸到一半,就停留在口边,然后定了定神,说话结结巴巴的:“你……是你在叫我吗?”
宋凯盟倒显得很高兴,咧开嘴嘿嘿一笑,说道:“总算看见一个活着的了。先声明,我不是坏人。我呢,昨天夜里路经此地,没想到,这里炸成了这个样子,一户完整的人家也找不到,就住在学校的教室里面了。另外,我们现在很需要帮助。嗐,我也说不明白,你能跟我来一下吗?”
女子一头雾水,但是,由于善良,还是怯怯地跟着宋凯盟走了进去……
宋凯盟引着那个女子回到了教室,教室里面四面墙都熏黑了,尽管是白天,仍然昏暗依旧。古冷静静地守在雷金身边,低着头,甚至不敢看一眼雷金的伤口,他害怕看见雷金痛苦的表情,更害怕看见雷金的坚强,古冷为自己的束手无策,感到惭愧。
宋凯盟伸手指了指雷金和古冷,咿咿呀呀地解释遇袭的经过,然而那女子没等宋凯盟讲完,就疾步走了过去。
女子先是将手放在雷金的额头上,然后随着目光的移动,最终,将视线集中在雷金受伤的地方。那女子当时就震惊了,但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表现出惊讶和胆怯。她强自镇定地说道:“伤口都发炎了,这样下去不行,不如你们把他抬到我那里去吧。”
从那女子进来,古冷的目光就一直注视着她,此刻听她这样说,正和古冷的心意,但又不知该不该接受邀请,于是抬起头,期待的看着宋凯盟,那表情,就像是小孩子在接受别人的礼物之前,希望得到家长的同意。
如果只是宋凯盟自己,住在这间破教室里面也行,但是雷金危在旦夕,不容他们推三阻四地客套,于是,宋凯盟盯着古冷,用力的点了点头。
古冷背起雷金跟着那个女子,来到一处清幽的小院。整体看来,这里的损毁程度相对要轻一些,四面墙壁没有完全熏黑,但是门口花坛里面的鲜花已经烧焦了。
那个女子片刻也没有停留,直接引着古冷走进了卧室。卧室的房间并不大,有些地方还能看出丁香紫色的围墙,和浅灰色的地砖,床上还放着毛毛虫的抱枕,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的房间。只是大轰炸,把这个房间削去了一给墙角,房顶炸开了一个豁口,露着外面的天空。估计就算是维修,恐怕也是个不小的工程,万幸的是,此刻没有下雨。
古冷在征得宋凯盟批准后,把雷金平放在床上。床单很干净,就像是早上刚刚换洗过的。说心里话,古冷真的是不忍心把脏兮兮的雷金放上去。女子取来了清水和药箱,轻手轻脚地帮雷金包好了伤口。对于治疗枪伤,她完全没有经验,整个包扎过程,是在宋凯盟和古冷七嘴八舌的指导下,才勉强完成的。
雷金一脸的感激,嘴里一个劲的说谢谢,并且感叹自己的幸运:“我还以为,我会像绵纳尔似的,很快就凉凉了呢。”
子弹从雷金小腿的肌肉上穿过,没有留在身体里,也没有伤到骨头,为了帮助雷金尽快康复,那个女子给雷金服用了抗生素和止痛药。不久,雷金感到舒服了许多,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整个下午的时间,古冷和宋凯盟都用在了个人卫生上。女子从衣柜里取出两套整烫一新的军装,拿给宋凯盟和古冷穿。宋凯盟倒是不觉得什么,这一年多的流浪生活,使他养成了随和的习惯,给啥穿啥,给啥吃啥,不挑不拣。但是古冷很惊奇:“你家里怎么会有军装呢?”
那个女子的脸上掠过一阵忧伤,眼眶里闪着晶莹的泪光:“是我哥哥的遗物,他牺牲了。就在几天前,军队派人把他的遗物送到我这里,遗物包括他生前穿过的两套军装。”
宋凯盟拿过军装,刚刚穿了一只袖子,听那个女子这么一说,赶紧又脱了下来,还给那个女子:“这没这贵的衣服,我们不能要。”
女子急忙解释道:“我这没有男人的衣服,就这么两套,你们先凑合着穿吧。我们村子赶上大轰炸,就算你们*新衣服,快递害怕,也不敢送过来。”
宋凯盟和古冷仍然推脱,女子有些急躁:“你们真不爽快,哪里像是军人,其实看见你们,就像看见我哥哥一样。”
“小姐姐,你可能误会了,其实我不是斯达军。”宋凯盟话还没说完,古冷就捅了捅宋凯盟,手指放在嘴唇中间,示意让他闭嘴。然后贴着宋凯盟的耳朵,小声说道:“我能理解家属的心情,你少说两句,别让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