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连翘的离开并不顺利,这么大动静早在报警之前就刷上了朋友圈。八卦记者比警车来得还快,不愧是唯二能存活在核爆现场的生物。排名第一的自然是老鼠。
或许是压制毒素的缘故,温连翘的脾气非常不稳定。终于在问话当中暴起,以诡异的手法杀死几名娱记后扬长而去。
他并没有离开湛都,而是前往某处高级会所,那里是三生的隐秘落脚点。自三井鬼宅实验失败之后,那里的一切都遭到封杀。为了防止不老人继续渗透,凡是跟三井鬼宅实验有关的人员一律杀死,包括那些无辜的家属。
“是永寒天尊身边的温将军啊,您这是?”身穿黑制服的会所人员迎上前,温连翘衣襟沾血,模样狼狈。好在三生筹划这家会所时前台有过严格要求,就算是不知情的外围人员也绝对不会多嘴问一句。
而此时能在内堂出入,并且上前发问的必定是三生正式人员。
“无妨,我需要血池。”温连翘说。
“是,您跟我来。”
无需多言,在这里多话就意味着死。只是向来素洁的温连翘能沾了一身血回来,可见要办的事很不顺啊。
通过曲折的通道,侍者为他打开一间房门,宽敞的室内有一方水池,里面已经蓄满红色液体。是一种隐隐透亮的红,又像极细的流沙闪耀着淡淡的光晕。侍者躬身离去。
温连翘迈步上前,却在进入水池前停下来。
“太上赦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他念念有词,极为认真虔诚。就连自己嘴角开始渗血都顾不上,硬忍着毒素扩散的痛将往生咒诵完。他这才下到水池当中。
当那闪耀着淡淡流光的红色液体把他包裹住,弥漫在温连翘脸上的那层黑气才没有继续加深。
他头仰靠在池边,长舒一口气,嘴角斜勾道:“装什么圣人!你以为你超度得了吗?这池中每一滴都是将不足月的婴儿生刨出来压榨,经过重重手段最后得到可以肃清百毒的纯粹之血,三生每一寸空气里都含着冤魂,你活在这里还以为自己能干净吗?”
沉默片刻,温连翘垂下头,苦苦一笑:“进三生是我自愿的,早就知道会手沾鲜血,为了主上我从不后悔。我没想过当圣人超度旁人,我只是……想让自己好过,让你也好过些……”
这之后,血池中一片安静,沉默无言。
此时在路途遥远的有苗深山中,古朴的庙宇里斗檐雕梁,大殿神龛前长明灯光晕闪烁,巫真一身法袍盘腿坐在蒲团上。门外树影晃晃悠悠,淌过他成熟冷俊的面庞。忽然他眉头轻轻一动,缓缓睁开眼。
巫真从怀中摸出一块玉板,约莫五寸左右。玉板上篆刻着符号与日月星图。他口中默念,指尖划过那些刻印。无数细小水流般的光线散开,在空中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场面。
一只金红色的雀鸟奔向天际,它虽小长鸣声却震动九霄。可就在它欢快盘旋之际,忽然天地风云变幻,电闪雷鸣。金红雀鸟迷途难返,羽翼间燃起簇簇火光。它在火中哀嚎,挣扎,然而苍天不悯,大地悲声。
最终它浑身焦黑地从天陨落。
巫真忍不住伸手去接,但只是一片幻影。在碰触到指尖的瞬间,一切场景都化作四散的光线,如流沙般消失在空中。
他掌心中印了个“璃”字,随后也消散不见。
巫真攥紧手指,向来面无表情的他有所动容,这是极为凶险的预兆,难道说天罚……他沉默了,神思恍惚间好像回到了过去。
“师父,你看!”一粉雕玉器的小童自阴影里跑出来,他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高举着手里一团泥巴。“我捏的好不好看?”
“是什么?”
“是老虎!这是脑袋,这是腿,师父,我还捏了尾巴。”小童摆弄着手里的泥团,突然他神色一暗,无比沮丧地垂着头:“尾巴掉了……”
“掉了,再捏。”
“好!”小童仰起脸,笑得暖绵绵的。
巫真好像再次看见那张稚嫩的笑脸,他情不自禁地抬手要将粘在脸上的泥抹掉。抬手之际才发觉这只是自己的回忆。
“师父,我怕黑,今晚能跟你一起睡吗?”
“不行。”
“哦……”
昔日里,为了锻炼重璃脾性胆气而早早的让他自己一个人睡在空屋中,狂风骤雨的时候,他总是披着被子裹成一团缩在床角睡。巫真总要等雨停之后,再将他从被中拽出来,让他好好地躺在床上睡觉。
那时候见到他粉嫩的脸蛋上还残留着泪痕,如今也已经成长得顶天立地,就算打散了魂魄也能重聚。
巫真心微微一颤,他轻叹:“罢了,你是我唯一的徒儿,为师怎么能看你……”
而此时的燕家中,重璃他们刚将客厅收拾好,燕和玲左想右想倒是想出点眉目来,她将自己三年前的经历跟重璃他们说了一遍。
“难不成是当初那个鬼新郎?”燕和玲歪歪头:“不过他怎么会跑这来?我听说他是被自己老婆所害,怨气很深。既不能轻易销毁也不能放任不管。”
“一定有人从中帮忙。”重璃眸光微冷:“不然他如何能找上门来?又如何能逃脱?”
“嗯~说的就是啊。”燕和玲突然想起别的,戳了戳重璃:“哎,你还没跟我说呢,那个是巴岱吧?”
重璃一笑:“是啊,巴岱是我本命蛊,通常情况都是与我一体的,我催动蛊气,它也就跟着变化了。”
“哦哦哦~~好神奇~”燕和玲围着重璃转了好几圈。
官奴见主人没事,心中轻松,说:“主人,燕姑娘,我去扔下垃圾。”他说完开门出去。
燕和玲见官奴走了,又拽了拽重璃衣袖:“对了,之前的事你还没说完呢,你说秋姨是你杀的,肯定有原因吧?”
“……”重璃沉默不语。
燕和玲见他这幅模样也不好催促,虽然她被八卦折磨得百爪挠心。可是那也不能因此就捅别人心窝子啊,更何况还是自己心上人的。
她默默地到一边继续收尾工作,许久才听重璃微哑的声音传来:“秋姨中过邪,那会我能力有限,而师父已经在山中隐居,一时赶不回来。我以为镇住秋姨便能等师父过来驱邪,但当晚秋姨逃了出来,杀了八口人。她凶性大发,我却迟迟没忍下手,直到她又残害少女,嗜血吃肉,我才杀了她。”
“重璃……”燕和玲走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比平常的温度还要冰,这回忆一定让他很难过。“对不起,我不该问你的……”
重璃摇摇头,浅浅一笑:“后来师父赶到重罚了我,我甘心领受。不是因为我能力不足,而是我不该在秋姨逃脱之后还心慈手软,对于那时的我来说,我只能杀了她,我不后悔。但是……”
他顿了下,神色微痛:“我愧对官奴,我杀了他唯一的亲人,这么多年,他待我却始终如一。”
“重璃,你别这样,官奴肯定理解你的,你也是没办法啊。”燕和玲安慰道。
重璃默默地点点头,骤然间,他眼瞳瞪大,抬手紧紧攥住胸口。这突然如其来的变故吓了燕和玲一跳。再看重璃已经满头冷汗,脸色惨白。
“你怎么了?哪不舒服还是咋了?”
“天罚……”大巫师咬着牙,紧攥的指尖微微颤抖:“提前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窗外惊雷乍现,一时间风云变幻,昏天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