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半年的时光过去了。生活在某些人的记忆里,像是白开水,平淡而无味,一天又一天,麻木的走过去。
生活在另一些人的概念里,却又像是一杯烈酒,说什么都是干,一番酒后乱性之后,开始陷入像死猪一般的酣睡。
一所装修豪华的民房内,有三个男人正在借酒浇愁着。
这三个男人,其中有一个正是那叫做吴青的吴律师。这几个人社会地位都不低,要说他们有什么烦恼,那还真得问他们自己。
只听吴律师忿忿的说道:“妈的,上一个案子,保险公司一直拖到现在,那个新上任的家伙可精得很,总是能找出各种理由……”
另外一个人说道:“我们不是给你开了抢救病例吗,怎么还不行?那人是不是想要点好处?”
第三个人道:“他是不是怀疑我们了?!大不了,这单我们不要了!”
第三个人的声音显得年轻许多。
吴律师道:“别提了!这个案子一日不结,我的心里就堵得慌,更扯淡的是,那个赵六家的人隔三差五的就往我的事务所里跑,找我要钱,我哪有钱给他们……”
“吴总,算了,别不开心了,来,喝一口!”
“你们当然不操心了,我要应付的地方可多着呢,还有那个钟勇,还有,都已经有大半年没物色到新的对象了,手里没钱,我怎么开心得起来?”
吴律师骂骂咧咧的,酒越喝脾气越大,叫叫嚷嚷的。另外两个人也都各自怀着心事,陪着一起唉声叹气的,喝了一杯又一杯。
酒越喝,人的胆气也就越壮了。这三个人的头开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商量起新的主意来。
同一时间。另一间民房里,还有另一个男人也在借酒浇愁着。
这个男人的名字叫做李建国。
李建国的老婆和孩子都已经早早的睡了。孩子做完了作业,老婆看完了喜欢的电视剧,她们很满意。
但李建国就并不那么满意了。他喝了一点小酒,不多,顶多二两。然后他开始躺在沙发上唱起歌来。
李建国的生活很简单。从出生不能动不能说话被大人抱来抱去开始,到慢慢长大了,于是进了幼儿园,幼儿园之后是小学,小学之后是初中,初中之后升高中,高中之后,进入了社会大学,然后开始有了工作,开始在社会大学里摸爬滚打一辈子,学会了许多的生存哲学,学会了怎么样安稳的过一辈子,就这么,眼下,他已经四十多岁了。
有人的生活是烈酒,有人的生活却是一杯白开水。
别以为这两种生活有什么不同。其实没差多少。不过都是过日子。
李建国在唱一首汪峰的歌曲,这首歌曲的名字与他同名,就叫做《李建国》。
李建国有老婆,有孩子,却很寂寞。
他有一份稳定的好工作。亲戚多,朋友多,却很失落。
……
李建国在客厅里随性的大叫着。卧室里的老婆忍不住了,冲出来冲李建国没好气的说道:“你发什么神经呀,吵到孩子睡觉了!”
李建国说:“我就想唱唱歌……”
老婆说:“睡觉吧,唱什么歌!”
李建国说:“这才九点多呢,睡不着!”
老婆说:“现在睡不着,等下睡晚了,又睡得像条死狗!”
李建国笑了,认输了,道:“好吧好吧,你去睡吧,我不唱了!”
老婆一边往房间里走,一边叮嘱道:“别忘了早点睡,明天还要上班呢!”
李建国等老婆钻进房间了,又忍不住了,还是想唱,但又怕老婆生气,想了想,轻手轻脚的打开门溜了出去。
一股清凉的风迎而扑来,有点舒服,却又有一点点的冷意。
李建国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躺在一条石板椅上,开始快乐的哼起小曲来。
石板椅子上颇有些冰凉。再加上风又开始有些清冷,李建国唱着唱着,开始觉得脑袋有些不那么舒服了。
有些胀痛。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李建国开始唱不出来了。他的心里暗叫了一声糟糕。
他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他爬起来,拼命的想往家里赶,他一边赶一边摸出手机,立刻给老婆拨去了一通电话。
老婆好像是已经睡着了。她没有接听。电话自动进入了重拨模式。
扑通一声,李建国摔倒在了地上。跌落的手机里面传出来熟悉而遥远的,老婆的声音。
……
安灵区人民医院。ICU病房。
有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医护人员正在打电话。
“喂,是马医生吗?”
“嗯!”电话那头的回复比较简短,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刚刚来了个中风的病人,叫李建国,可能需要安排手术……”
“中风?好,我给安排一下……哦,等等,你说那个病人叫什么?”
“叫李建国,他老婆说,是您的亲戚……”
“好,我马上就到!”
……
李建国的老婆和儿子坐在ICU病房外的走廊上,焦急而害怕的等待着。
终于,门开了。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风尘仆仆的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门再次开了。那个刚进去不久的医生和另外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年轻医生一起走了出来。
李建国的老婆和儿子连忙迎了过去,站在他们面前,她们脸上的神色看上去虽然镇定,但心里面其实却慌得要命。
李建国的老婆道:“马牧,你姐夫怎么了?”
马牧道:“姐姐,我懂你们的心情,但我说出来,你们不要接受不了,是这样的,患者现在的处境很不好,已经失去了心跳,在医学上来讲,这就已经可以判定为死亡了……”
即使是自己的姐夫,但马牧还是习惯对病人称之为患者。李建国的老婆没有第一时间查觉到这一点。
“马牧,你给你姐夫亲自做手术好不好?”
“姐姐,现在做手术非常的危险,再说了,我不是说过了,患者已经没救了……”
“姐姐求你了,不管需要多少钱,不管有什么后果,你只管尽心尽力为你姐夫做手术好不好……”
“不是我不想做手术,是实在没救了,真的……”
马牧医生接下去还在说些什么,李建国的老婆和儿子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她们的眼里止不住的渗出了泪水。
在马牧和另外那个年轻医生的安排下,李建国的老婆和儿子签署了几个文件,然后进入了ICU病房,和李建国见了最后的一面。
李建国躺在病床上,像是在睡觉。只是这种睡觉,却是一种永别。
出了病房,马牧吞吞吐吐的说道:“姐姐,我还有个事情要跟你说……”
李建国的老婆已经泣不成声了。
马牧道:“姐姐,你看是不是该安排后事了……”
李建国的老婆道:“你说,他还有多大的希望可以醒过来?”
马牧斟酌着字句说道:“这种情况不是没有,但太少见了,而且即使醒过来了,姐夫也很有可能成了个……成了个没用的人,不能动,不能吃,像半个植物人,到时候也是活受罪,而且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很有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ICU病房里一天几千块,这会把家庭拖垮了的,孩子上大学,结婚什么的,都要钱……”
“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不用等了,准备安排后事吧!”
“可是万一他过几天就醒过来了呢?”
“姐姐,你不要再抱这样的幻想了,你相信我就行了,放弃吧,我会害你们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