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白池下去的时候，就看见两个女孩儿在车里正玩着象棋。

当然，在前几天小雅就已经在这种游戏上完全制霸了，无论白池还是安瑶现在对于小雅而言都只是杂鱼中的杂鱼，几乎都不用思考就能把两个人将死。不过即使如此，小雅对于这个游戏仍是乐此不疲，为了延长游戏时间甚至开始自己给安瑶或者白池支招。

随意的找了个花园将尸体扔掉，白池懒懒的伸了个腰，空气清爽，温度不冷不热正适宜，雨后的湿润气息还有周围一片小草地的清新味道，可以说得上是外出的最佳天气吧。

敲了敲车窗，早就已经准备好下车了的两个女孩立刻收了象棋，分别从两边的车门上跳了下来。小雅瞥了眼白池身上破烂了的衣服，歪了歪头，“车上你的衣服好像只剩下一套了，待会儿快些去商场那些衣服吧，你现在的样子和乞丐没什么区别。”

“呵呵，你是终于准备要穿童装了啊，不过真是难办啊，小安那身衣服也该换了，你的衣服对她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两个女孩跟着提了一箱矿泉水的白池进了楼，走入白池准备好的三楼房间，安瑶小心的关好门，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不停留在房门那个大洞上，还有周围的红白秽物上，

在厨房打开了煤气灶，在灶台上点好了火，将早已准备好的两个铁锅放了上去，分别倒满了矿泉水后，盖好了锅盖。

“你们自己在这里玩一会儿吧，我去附近的商店看一看，把门从里面锁上，到时候回来我会敲三下，如果没有敲三下就不要开门。”

小雅看了眼一脸严肃的白池，在桌上铺开了象棋，“你太小心了吧。”

“小心一点比较好啊，毕竟把所有危险的苗头都按死，保证万无一失最好。”如此回答了一句，白池也没有多解释，安瑶跟着他走到了门口，等到白池出了门后，安瑶就按白池所说的，把房门从里面给扣上了。

从楼房里出来后，白池从面包车的后备箱里把那根铁棍拿了出来，轻哼着连自己都不知道小曲，向着来时看到的商店走去。明明是楼房林立，到处是建筑物还有树木的拥挤小区，此时独自走在这几乎无人路上，却有了种空荡荡的感觉。

商店的位置并不远，门口几辆横倒在地上的自行车看上去都是价格不菲的，当然这也是对于灾难前的白池而言。捡了一辆完好的扶了起来，可惜两个轮胎都是没什么气了。这辆车子体型颇小，放进面包车的后备箱里是没什么大问题的，以后倒是可以用来当代行工具。

将自行车靠在了墙边，踢开了倒在门旁的板凳，白池推门走了进去。视线稍微的暗了一暗，房间并不大，房顶处一个老旧的风扇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装着商品的柜橱嵌进了墙里，还有两个玻璃柜台已经碎了一地，里面基本没什么东西了。

往里看去，还有一张床在房子里的空旷处，床对着的墙面处安置着一台电视机，还有一台比较老旧的dvd，配着散乱的碟片。

靠近了才看到床上躺着一名年级很大的老奶奶，似乎是有人刻意保养过，虽然仍是有些腐烂的臭味，可大体上的身体并没有明显腐烂痕迹。

“真是好少见，小伙子，你好啊。”突然传来的苍老声音让白池差些下意识将手里的棍子挥了过去。黑暗中，一个神色枯槁的老人微笑着坐在角落里，那墙角实在太过阴暗，一时间竟然连白池都没能察觉到那里还有个人。

“不要紧张。”老人家咳嗽了两声，仍是不紧不慢的说道，“老头子我没什么恶意的，只是灾难以来还能看见活人有点吃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好了。”

“我只是来拿些吃的。”白池握紧了铁棍，眼前的老人能活到现在，实在让白池难以认为这个人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老人家对于白池的敌意似乎没什么反应，慢腾腾的走到了柜橱旁，拿了些泡面，然后是几把挂面，还有一些面包和薯片。

“本来有好些能吃的，不过之前老头子我实在是饿得不行就吃了些，现在能找到的就这些东西了，真是不好意思啊，年轻人。”

对于老人的道歉白池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为何要道歉，看了看桌上的东西，白池只是拿了些泡面和一把挂面，剩下的东西都是留了下来。

“没有关系的，尽管那就好了，老头子我这把老骨头也差不多了，再吃东西就是在浪费资源了，你拿去吧。现在灾难时期，找到些吃的不容易吧。”

“不用了，路上的商店多得是，吃的倒是不用担心。而且如果把你饿死在这里，我会不安的，毕竟这也算间接杀人了。你还是吃东西，慢慢等自己的时间到头吧。

没有说话，老人家苦笑着摇了摇头，“小伙子，你不觉得这样子很残忍吗？老头子我在这里整整做了两三个月，天天除了吃点东西外，就是和老伴唠唠嗑，也差不多要到极限了，在这样子下去，怕是老头子要疯掉了。”

“那是你的事情，我只要管好我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你是怎么样的，我没有兴趣。”

老人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老头子我就在等等吧。这么长时间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几天啦。”

白池站在原地，看了看床上的尸体，“这个就是你的老伴吗？”

“是啊，出事那天刚刚好她跌了一跤，当时本来想给医院打急救电话，结果电话占线了，然后外面就完全的乱了起来，没多久就全是那些乱跑的尸体啦。”老人家一时间说的有点急就喘了口气才继续，“现在想想她先走一步还真的是运气好啊。”

“老头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是快死之人吧，那些东西都没有注意到这里，除了几个小伙子还有小姑娘躲到这里时吸引了几只过来外，那些东西几乎没有自己跑过来的。可惜了那几个小伙子小姑娘，被那些东西袭击的时候，老头子想帮忙也没办法啊。”

白池静静地看着老人家慢慢的喘着粗气，又咳嗽了几声，拿起了墙角的打气筒，想了想，看着老人，“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安全的地方，那里还有两个很可爱的小女孩，我想他们应该也不会讨厌你，虽然帮什么人，但是陪你说说话之类的还是可以的。”

老人家摇了摇头，拉住了床上老奶奶的手放到了脸边，“我啊，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本来咱们俩是有个女儿的，但是那个女儿早就已经不认咱们两个累赘啦，想着不给她添麻烦咱们俩才开了商店，考虑着就这么一起老死，可惜没那么容易如意啊。”

“当时咱俩约定啦，要是有一边先死了，另一边是不许自杀的，必须要努力活下去才好。本来是想着要她多活些时日，结果却是作茧自缚啊。现在老头子没什么念想，只是希望能快些熬到头，小伙子你的好意老头子我就心领了。”

白池“哦”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拿着泡面和挂面站了一会儿，白池才提着充气筒走了出去，“那就祝你早日能找见这个奶奶吧。”

“小伙子你也是，自己小心一点吧，你的时间还多，可别被那些东西毁掉了啊。”

“安心吧。”说着关上了门，白池走到了自行车的旁边，悠哉的给两个车轮充满了气。

果然，那种东西自己并不需要。白池打好了气，看着关好了门的商店，默然的如此想到。无论是有如何深厚的羁绊，无论是多么不可斩断的关系，总有到头的一天。是的，那些东西是不存在永远的，总有一天会消失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需要拥有。

将东西放到了车篮子里，白池没有骑上去，而是慢慢的推着自行车向着楼房走去。事实上从老爹死去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知道了感情在某些干预下的脆弱，存在的模糊和短暂。

难道谁都不知道，那份辛苦经营努力保持着，增加的感情，被毫不讲理破坏时的痛苦吗？白池不清楚他们是如何想的，但是那也和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无法恒久存在的东西没有任何的价值，对于白池而言。

就像那个死在自己手里的小鸡，就像被丧尸啃食而死的老爹。自己和他们的感情究竟算是什么呢？所谓的感情是双方认同的情况下才维持的下去，在另一方消失时，无法再次得知另一方的想法时，那这份感情就已经在难以确认和定义了吧。

就好似是自己在自娱自乐一样，谁知道死者的想法呢？说不定逝者在某处存在着的意识，正嘲笑着自己也说不定。双方的认同变成了单方面的自以为是，再也无法更进一步，并且连继续维持都做不到的，实在难以确定价值的所在。

什么东西是有价值的？或许每个人都有个人的答案，但是对于白池而言，无法永久存在的东西，都是毫无价值的，哪怕自己为此付出了很多，不管自己如何的看中那份东西，也无论自己有多珍惜，消失了的东西，是没有意义的。

所以，少年绝不愿再向前多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