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朴把故事说完,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外面的暴风雨已经告一段落,只剩下排水管道和防盗网的防雨盖在滴水。桌面上堆满了花生壳,喝空的酒瓶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
老朴的故事戛然而止,让意犹未尽的李炳光有些意外。他原以为,老朴会跟着师傅一同进入屋里,看看角落里面是不是真的有鬼。老朴却说,之后的事情他也不知道,在他发现屋里有异常后,便被徐老叫出了院子外面。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徐老也没有跟他说。
他唯一知道的是,屋里的人,是第二天才早上才出来。最后,义庄还是被改建成了会馆。此事后来传得县里的人都知道了,不是有什么事的话,通常不会靠近会馆。
老朴把杯子里的酒清空后,便回到房间里休息去了。客厅里只剩下李炳光,他在猜想里面的事情,由于太困的缘故,李炳光躺下没多久,便睡进入梦乡。
第二天,李炳光一直睡到中午时分才醒来。老朴大概在书房里,忙乎一个早上。至于他在忙什么,李炳光看见书房的桌子上,放着笔记本电脑、记事本,还有几本在书架上翻出来的书籍,填满了他的桌子。
看到这个场景,李炳光心中窃喜,老朴嘴上说没兴趣,结果却一早开始破译的事情。对李炳光来说,这是个好消息。由于膝伤的原因,李炳光昨晚睡觉不敢频繁地换姿势,一个睡姿几乎是保持到天亮。现在感到腰酸背痛,加上昨晚超负荷奔跑,大腿的酸痛也联合起来折磨他。
他突然感概,健康是多么重要。李炳光打算从席子上站起来,发现脚已经僵硬,伴有发麻的感觉。他用手辅助移动大腿。
“还很痛吗?”老朴停下手中的事情问他。“痛,一直痛,还发麻。”李炳光艰难地从席子爬到沙发上,包着纱布的膝盖,比昨晚更肿了。“要是旁边睡了个姑娘,没准就不会发麻了。”说着老朴自顾笑了起来。“一边去,都想些什么呢。”李炳光一边说,一边用手按摩大腿。“我保守估计,没有两个星期,是很难恢复。”老朴看着他的膝盖说。
“死里逃生,这点伤还难不倒我。”李炳光终于坐到沙发上,他试图调整出一个让自己舒适的坐姿。“你会这样想就好,”老朴笑了一声,“这两天你还是不要乱跑的好,这样对恢复伤口有帮助,不介意的话,今晚继续睡一晚地铺,对你有好处。”
老朴这句话正合他的心意,李炳光昨晚就开始盘算,要怎么在老朴家渡过周末。“实在不行,你可以请假,反正现在陈杰也会用电脑。”老朴这回没有开玩笑。“得了吧!仓库那破事还没解决,我睡不安,也吃不好。”李炳光用手轻轻地按了一下膝盖两侧,红肿的肌肉组织受不了一丝的刺激,看上去比昨晚更严重了。
“哟,看不出来还挺敬业的。”老朴仍旧改不了调侃的习惯。“没事,有人照顾两天,敬业点也是应该的。”李炳光应道。
老朴转过身,继续他手上的事情。李炳光正想说点,感谢之类的话,可又觉得太假。对于老朴,他还是要保持得像平时一样吧!太客气了,老朴还会不习惯。
这时,李炳光的手机响了,是田佳琪。问了一些有关盘点那天的事情。自从那天起,李炳光就没有再见过她了,虽然只是隔了几天的时间,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距离感。
李炳光把盘点的事情,给她说了个大概。毕竟她也是他们中的一份子,库房里面放有什么,她也是知道的。只不过,有一些只有他和老朴知道的事,就刻意隐瞒起来。老朴交代过,不要跟田佳琪透露太多,她没必要知道的事。
老朴认为,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原本李炳光还打算问一下照片的事情,因为老朴在场,加上昨晚的事情,让他有些忌惮,就没有开口问。
田佳琪说发烧好了以后,就顺便多请了几天假,跑回家去,还问李炳光是不是想她了。李炳光却像个二愣子,不知道怎么回她,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田佳琪说后天就回来上班,给他们带了一些家里的特产。
讲完电话,李炳光刷牙洗脸。老朴煮了面条,两人吃饱喝足,又各自忙各自的事情了。老朴回到书房里,李炳光则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刚才田佳琪给我打电话了,她回老家几天,周一回来上班,还说给我们带了她老家的特产。”李炳光觉得客厅有些安静的过分,便张嘴说话。“你应该多打电话给她,关心一下她。”老朴埋头在书本上说。
“田佳琪人是不错,我承认,可我总觉得我们两个之间少了点东西,少了点感觉。”李炳光承认田佳琪各方面都不错,唯独缺少一种感觉,那种让他心动的感觉。
“还谈感觉,你还真把自己当艺术家了,艺术家才说感觉。这东西接触多了,自然就会有了,别吊死在这些不知所以的事情上,有些东西比感觉重要。”老朴说了他一堆不是。“她周一回来上班,我们三个周二要不要来一次聚餐?给她接风洗尘。”李炳光想起聚餐这事。
老朴只是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李炳光试着弯曲一下膝盖,结果疼痛马上袭来,他不敢再动一下。屋里安静极了,除了偶尔老朴的翻书声。
李炳光望向窗外,暴风雨过后气温怡人,还有微风吹过,像极秋天了。李炳光想要到外面走一圈,在屋里实在太无聊了。他不敢想象没有电脑的生活。可惜,他的膝盖又不支持外出的想法。
“老朴,今晚我们吃点什么好,有没有让伤口快点愈合的菜。”李炳光的视线从窗口回到手机上。“老朴?”他望向书房,老朴完全听不到他说的话,或者是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专心致志做自己的事情。尤其是做脑力活动时,环境是最重要的。
李炳光不再理会老朴,他用手机看一些新闻,他想到昨晚的台风,若是能把仓库吹倒,把里面的东西一并毁了。如此一来,他们连那个木箱也不需要处理了。昨晚若是能顺利进行,今天就真的是雨过天晴,自己的膝盖也不会受伤。最后他安慰自己,一连串的事件,是有原因的吧!
在沙发上不知躺了多久,李炳光的意识逐渐迷糊。接着,他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老朴把他叫醒。李炳光睁开眼,一脸倦意,由于昨晚错过了深度睡眠时间,即便是睡到中午,仍然会觉得眼困。这是李炳光曾经在一篇文章上面看到过的说法。
老朴坐在桌子一旁,记事本摊开放在桌子上,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像一堆静止的蚂蚁。在记事本中央,还有一幅手绘的地图,由数条简单的曲线组成,还有一些文字在一旁做标注,如同一些刚学会作画的小孩子画出来。
“我睡了多久?”李炳光坐起来,感到一阵眩晕。“我哪懂,我看起来像个保姆?还是秘书?”老朴抽着烟说。“保姆和秘书都是制服诱惑,你还真变态哎。”李炳光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地图上的地点,我找到了。”老朴的表情十分镇定。“什么?你找到了?”李炳光的睡意顷刻间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激动。
“地图,目的地,还是应该说宝藏?”老朴吸了一口烟,想找出一个准确的词语形容。“我艹,竟然真的被你破译了。”李炳光不知所措,他看着记事本上面的标注,十分兴奋。
他想走过去给老朴一个拥抱,或者是一个感谢动作什么的,以表达他的感激之情。“我们要去哪里?”李炳光接着问。“贵州,天溪岩。”说完,老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现在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我的心情。”李炳光连说话都有些颤抖,看到地图被破译出来,就像看到某种希望。“收着点,高兴得太早未免是件好事。”老朴明显的话里有话。
“难道是......”李炳光先是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想到,难道是老朴逗他玩?“地方名字是有了,我查了一下地图,好像找不到。”老朴说。“地图是假的?”李炳光睁大眼睛问。老朴摊开手,皱了皱眉,他也不能作答。
这就像是小孩常玩的游戏,你要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李炳光不解,要么是老朴的地图版本太久,要么就是他遗漏了。“不过,我已经托外地的朋友帮看了,也许他能找到,也许找不到,也许根本没有。”老朴翘起二郎,饶有兴致地看着李炳光。若不是膝盖太痛,李炳光没准上去揍他一顿。
“还是要问你一句,你对地图的事,是认真的?”老朴话锋一转,收起了笑容。“什么真的?”李炳光还沉浸在破译地图的兴奋中。“你是真的要去贵州?”老朴指了指桌面上的记事本。“我像是开玩笑吗?这些天我一直问你,你该不会当我是开玩笑吧!”李炳光认真地说。
“你是真的,但不代表这地图里面的指示是真的。”老朴两手交叉在胸前。“怎么不会是真的,不是真的徐新的人会来追杀我们?还有那些古玩,你在仓库也看到了。”李炳光着急的说。他害怕老朴拒绝一同前往,因为没有他,任何想法都只是想法。
“我想说的是,这可不是旅行,你懂我意思吗?不是收拾好行李,搭个车就能完事的。”老朴有些厌烦,在他眼里,李炳光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吗?”李炳光放下手中的手机。“我看你是真的不知道,你知道有多少人把小命都丢在这里头了?”老朴用手指敲得桌面“咯咯”响。
“徐新他们去了又回来,为什么我们不可以,难道我们不如他们?”李炳光把激将法都用出来了。“艹,说的是什么话,”老朴被激怒了,吼了起来,“难道他们死人还要跟你报账不成?那些都是亡命之徒,有钱他们什么都干,给你钱你去杀人,你做得出吗?”
“我怎么了,去了找不到,大不了再回来就是了。”李炳光在音量上同样不甘示弱。“我是怕你没命回来,”老朴气呼呼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怎么就是不明白。”
李炳光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是他闯的祸,而他并没有想到老朴的反应如此之大,他倔强的脾气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应该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子,好好工作,怎么会想到碰这个鬼玩意。”老朴抓起桌面上的记事本,使劲往墙上一砸,发出“啪”地一声,记事本掉在地面,有些变形。接着,老朴转身,走了出去,屋子立即恢复安静。
李炳光告诉自己,他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即使是老朴不去,他也会自己出发。那些到西部旅游的,不也是一个人出发吗?
这么好的机会,就此放弃,意味着不会再有翻身之日,更别提要反击他的那些同学。那些娶了富家千金,家里有钱的同学。他们炫耀,显摆,他们嘲笑李炳光,笑他穷,笑他没本事,他却丝毫没有办法。
工作这么多年,他还是一贫如洗,无奈地面对现实。那些同龄人,过上了比他好不知道多少倍的生活。他想过最极端的做法,就是自己出发,去寻找大禹宝藏。可他却什么都不懂,他痛恨自己,痛恨一切,不是他想要那样做。
如果他也出生在有钱人的家庭,如果也有富家千金看上他,如果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他肯定会老老实实,每天按时上班。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是生活在压迫他,是生活没有给机会他。李炳光发誓一定要把这个,那个的尊严夺回来,他要让那些人知道,他是不可以小看的。
忽然,门开了,进来的人是老朴,他看着满脸泪水的李炳光,脸上有些愕然,又有些同情。李炳光别过头,把眼泪擦干。“那个......”老朴停顿了一下,“我朋友找到了,地名是真的。”李炳光转过头,惊讶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