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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亭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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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牡丹亭记》

余姬看着脏乱的屋子,踢一脚躺在沙发上的小七。“去把屋子收拾了。”

小七收回腿,继续玩手机。“等我打完这一局。”

余姬看他死赖着不肯动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自从他变回年轻的样子,不仅变得好吃,还变得十分懒惰。

忍住要发怒的心,余姬咬牙又说一遍“去把屋子打扫干净,一会儿要开店了。”

“哎呀,莫着急,马上搞,马上搞。”可屁股依旧坐在椅子上,打得欢呼,手机里不时发来各种古怪的声音。小七玩的开心,这手游实在太有意思了。

余姬忍不住,一把抢过他的手机,“我发现你是越来越懒惰了。”

小七呵呵一笑“哎呀,你不懂,现在这年轻人的玩乐,实在太有趣,我这一玩,直接停不下来咯。你把手机给我,我再打最后一局,队友都等着我呢!”

余姬一个施法,手机消失在空气里。“懒惰还有借口了你,你还是马上变回那老头样吧。我看着顺眼。”

小七傲娇道“我不!”

余姬气乐了“你敢拒绝我!!!”这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

“你懂什么,自从我变年轻,街头的小姑娘看到我就笑嘻嘻,就连买菜的大妈都多送我两根葱。我以前鸡皮鹤发,哪有这待遇?”小七起初也不适应年轻的状态,那样根本没法摆架子。但是,随之而来的好处,他心甘情愿变年轻。

余姬十分无语“为了两根葱你就出卖色相,七爷,您的节操呢?”

小七不屑“要那玩意儿作甚,不能吃不能玩的。我决定了,以后一直这个姿态下去,说不定,还能发展第二春!!”

余姬拿起枕头砸向他“我呸,你个老不要脸的,也不看看自己一把年纪了,还想着第二春。”

小七被打跑了,直接往外逃,边跑边骂“就准你一把年纪装年轻,不准我变帅,你缺不缺德?”

小七推门跑出去,差点撞上门外的客人。小七险险站定,才没有撞在那人身上。

那人惊异看着小七,见他打量自己,礼貌笑道“这里可是四方杂货铺?”

小七点头“老板是个千年老妖,你注意安全。”说完扬长而去,留下那人在原地神情古怪。

余姬略施法术,将屋子整理干净,才弄好,就听到推门声。她以为是小七,手里的鸡毛掸子刚想飞出去,却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子。

这人穿着西式,白色的体恤,牛仔长裤。留着飞机头,看到余姬,眼里略微惊艳后,礼貌笑道“请问,这里是四方杂货铺吗?”

余姬打量他一番,笑笑“是,您是要买东西吗?”

那人摇头,又问道“请问,您这店里,有没有一位叫余姬的老板?”

“我就是余姬。”余姬笑笑,放下鸡毛掸子。

那人诧异,难以置信打量眼前的女子。这样貌,不过20多岁,可自己要找的人,至少应该90多岁了。他尴尬笑笑“我...可能弄错了,抱歉,我找人大概跟你同名同姓。”他道歉,转身要离去。

余姬却笑着喊道“我这是百年老店,传了几代了,每一代店主都叫余姬,你要找哪一代?”

那人闻言,停下脚步,回身看着余姬。惊讶道“都叫余姬?”好奇怪的规定。

“先生不如说说来意,是不是您要找的店,我一听便知。”余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为那人上了一杯茶。

那人坐下,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锦盒,放在桌上。等盒子打开,余姬诧异问道“苏丽娘是你什么人?”

那人惊讶“你..认识我奶奶?”

余姬拿起那个锦盒,神情复杂。“她怎么了?”

余姬笃定的语气,那人明白过来,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这女子一眼看出东西的来历,不会是江湖骗子。他松了口气,吸一口气道“我奶奶过世了。”

“什么时候?”

“一周前。”一周前,奶奶过世,临终前,托付自己回国,将骨灰安葬在苏城。并嘱托他,一定要找到一个叫余姬的人。这个人开着一间杂货店,找到她,就让自己跟她说。

“请您兑现当初的诺言。”那人想了想又道“我叫威廉,我奶奶说,找到四方杂货店的老板,拿出这样东西,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虽然这样想,但威廉还是有些忐忑。这个女孩如此年轻,会是自己要找的人吗?这个诺言,又是什么?

余姬拿起那东西,对着日光照看一下。看到那圆润的光泽,余姬笑的轻浅“我知道了,我会兑现承诺的。”

威廉见她的举动,觉得有些怪异,但是又不知道怪异在哪里。想到祖母临终前的嘱托,威廉忍不住好奇“我可以问问你,是什么承诺吗?”

余姬闻言,身体后仰一下,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笑的戏谑“你真的想知道?”

威廉点点头,他实在太好奇。

在他的印象中,祖母一直是个神秘优雅的老妇人。在无人的时候,最喜欢听牡丹亭记。她有一个老式的留声机,旧唱片里,只有这一首戏曲。

每年祖父的祭日,祖母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听这首曲子,一个人伤心落泪。

还总会握着脖子上的珠子,喃喃自语。当祖母躺在病床上,临终之际。她笑的快乐,感觉不像去赴死,反而像去见...情郎。

威廉自小在国外长大,但家中从未断绝国文教育。祖母出生书香世家,总是亲自教导他们诗词歌赋。

所以,他也喜欢研究牡丹亭记。却始终不曾懂得祖母喜欢它的缘由在哪里!

余姬仔细打量这个少年人,垂眸思索了片刻,方道“你想听,我便说。但是...不要问我真或者假。”

威廉一听,眼里全是欣喜。仿佛多年的谜底终于要揭开,他就要解开自己心中的疑惑。

余姬见他如此不禁失笑,这样子,真像那个人。那个人,当时也曾这样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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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不算太平的年月。

这一年,苏丽娘带着丫鬟若雨,乘上火车,从太原南下,前往上海。这一次,她是遵循父母之命,去上海拜访旧友乔叔叔一家,顺便,去跟未婚夫乔玉良完婚。

电报里,乔叔叔说的殷切,表示乔老夫人身体大不如前,希望在有生之年,见到孙子完婚。

苏丽娘已经三五年未见未婚夫。

如今,才刚刚十六岁的苏丽娘,竟是要孤身南下完婚。这听起来,实在不符合苏家那书香世家的规矩。

可太原那里,当地的土霸看上苏丽娘,为了避免麻烦,苏丽娘只能连夜离开太原,避免有损名声的事发生。在苏家,失了名节的女子,那都是要沉塘的。

“小姐,你说姑爷如今是何模样,要是长成丑八怪,那你多亏啊。”丫鬟若雨堪堪十四岁,真是天真可爱的年纪,成天跟在小姐身边,见惯了才子佳人的戏码,自然认为自己家的小姐应该配一位风流倜傥的才子。

若是那丑陋不堪的男子,怎么能配上她家才貌双全的小姐。

苏丽娘生的温婉,常年的书卷熏陶,让她腹有诗书气自华。一身淡蓝色打底的绣花旗袍,映衬得她肤如凝脂。虽然是买的包间票,可路过车厢时,过路的行人,忍不住打量她。

“尽说些胡话。”苏丽娘浅笑,脸颊浅浅的酒窝,让她像春日的梨花,纯白耀眼。

她与乔玉良相差2岁有余,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后来乔家迁往上海经商,联系也不曾断绝。只是这几年,日子不太平,两家往来全靠电报。

记忆里,他永远是那个俊秀清逸的男子,眼里有着明亮的光芒。

想到这,苏丽娘微微羞涩,拿起书来念,想要驱散心中的热意。

若雨见她如此,不屑撇撇嘴“要不是那胡三拳不要脸,小姐你应该在家等着姑爷八抬大轿上门迎娶,哪里像现在这样自己去寻夫家,实在太没规矩。”

“好了,知道若雨姑娘心疼我。”说起胡三拳,苏丽娘也有些懊恼,当日真不该出门,要不是想给母亲买块新料子做衣裳,怎么能遇上那样的泼皮。厚着脸纠缠上来,好在自己没有泄露身份,要不是父亲当机立断送她南下,也不知那人找上门,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但愿父母不会有事。

夜色渐渐暗沉,火车的汽笛声在黑夜中鸣起,长长的火车在铁轨上滚动,轰隆隆开向目的地。

一劫车厢中,一人穿戴破烂,蜷缩在车厢角落,不发一言。

第二日早晨9点左右,火车终于到站,做了2日多的车,苏丽娘只想赶紧找地方洗澡。她觉得自己浑身恶臭,难闻异常。

火车慢慢驶入车站,车子还未停稳,一队军人上车来,制止了乘客下车。车厢里顿时闹腾非凡,客人们纷纷抗议,指责军队不讲道理。

有几人闹的厉害,想要突围出去,一声枪响,谁也不敢动弹。

“小姐,这..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上海是大都市,很安全吗?”若雨就算在太原,也没见过这阵仗,立时吓的发抖。

苏丽娘倒是十分震惊,想了想,拉着若雨退回车厢。“他们大概是在找什么人,临时管制一下,我们等等就好。”

出门在外,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乱来。

苏丽娘拿出一本书,安静地看,静静等待搜查者过去。慕然门被打开,一个衣着褴褛包裹严实的人闯了进来。苏丽娘诧异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若雨去上厕所,不在包厢。

这小小的空间,只有两人。

苏丽娘打量他,那人也打量苏丽娘。两人一阵沉默,谁也不说话。

这就是他们在找的人?

搜查者的动静渐渐传来,电光火石之间,苏丽娘对那人嘘了一声。

“贱人!!!”一声巨大的巴掌响起,跟随一声狠厉的女声。搜查的官兵闻声赶来,却见一小姐,嚣张跋扈地对着一丫鬟装扮的女子叫骂。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要你何用!”说着,又狠狠踹了她两脚。

丫鬟捂住身子,连求饶都不敢,颤抖着任由女子大骂。

几个官兵见状,为首军官制止她“吵什么。”

苏丽娘转过脸来,一脸嚣张“我教训我家的下人,与你何干!”

“你...你这是违法的。”军官见状,斥责她。

苏丽娘笑的嘲讽“笑话,这就是我买来的丫头,我想打想骂谁也管不着,长官,那条法律说,主子不能教训做错事的丫鬟了。”

那军官见她衣着华丽,身上复古的旗袍,一看就不像新式家庭的女子,这恐怕是那个老式贵族家的小姐。

那丫鬟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军官略有不忍。开口道“她做错了什么?”

苏丽娘十分娇蛮,翻个白眼道“她打湿了我的鞋。”众人看到她的绣花鞋,果然湿了一小块。但是这样就大发脾气,未免太小题大做。

“就算是这样,那你....”

“我怎么了,这点事都做不好,这在我们满洲府,那就是杀头的大罪。”如此姿态,绝对是个满洲格格无疑。说完,又给了那丫鬟一脚。

军官了然,这帮满清贵族,自来如此。他略有不忍,厉声道“就算是你家的奴才,这里不是满洲,你还是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免得入了大牢。”

苏丽娘却毫不在意,抬起自己一直手,摸摸自己的指甲,笑的嘲讽“这话,你可敢跟你们长官说?”

“你什么意思?”那军官不明所以,认为这丫头太嚣张。

苏丽娘却笑着道“日本人都要敬我醇亲王府三分,你算哪根葱。”

此话一出,那人就犹豫了。他就是个小军官,他的长官在日本人面前连毛都不算,他就更不行了。这些满清余贵,虽然失了身份,可底子还在,轻易得罪不得。

眼下东北局势不明,不是闹事的时候。可这小丫鬟....

身旁的人看出军官的犹豫,小声道“头儿,就是个下人,随便大骂一下不碍事,别闹出事儿来,这八成是个格格,眼下找到上面要的人要紧,咱别多事。”

那人有了台阶,咳嗽一声,呐呐警告道“你...你注意点,别闹出人命来。”

苏丽娘笑笑“慢走不送。”

几人继续搜索,又听到那女子关上门喊了两句“还不给我拿双新鞋来,趴在那里做什么,等着我扶你起来吗?”

几人摇摇头,叹息离去。不愧是满洲格格,这脾气不是一般盖的,长的是漂亮,可惜人品....

苏丽娘趴在门上听到几人走远,这才回身看了看地上的人。

淡淡道“收拾一下,跟我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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