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星辰和依帕两人,走到了旅馆的阳台上,望著街外来往的车辆,和形形式式的建筑物,以及各种各样的人。
开罗是世界上有数的最具神秘感的都市之一,即使来这里,全然没有秘密的任务,也无可冒险之处,仍然会感到有一股神秘的气氛笼罩著你,只要在开罗,便不会不感到那股神秘的气氛。
路星辰看了一会,才低声道“依帕,关于那透明的魔鬼,你们族中的传说,可是由来已久的了?”
依帕的眼中,闪耀著异样的光芒“你可相信么?你可相信么?”
路星辰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道“我相信。”
依帕道“你,是我们族人之外,第一个相信这个传说的人。白先生说那只箱子在你这里,你打开箱子了么?”
路星辰叹了一口气:“是,那透明的魔鬼也出来了。”
依帕一时之间,像是不明白,但是接著,他连连向后退去,一直退到了阳台的扶手旁,他的面色变得如此之苍白,路星辰真怕他会从上面跌了下去,连忙抓住了他的手臂“你镇定一些,我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将那黄铜箱子交给人?”
依帕的面色,又从苍白变成了通红,嗫嚅了好一会,才道“我听说那古庙不能被保存了,那是族中的遗物,整个族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你明白,我……没有钱,所以我……”
“所以你以十分低廉的价钱,将这黄铜箱子卖给人,结果只有白先生一人是买主?”路星辰接著说。
依帕低下了头“是的,他出了六十埃镑,我可以生活很长的时间了。”
路星辰叹了一口气,道“依帕,照这样说来,你自己也不相信你们族中的传说,是不是?如果你确信那箱子中有著透明的恶魔的话,你会肯将它们以六十埃镑的价格卖出去么?”
依帕低著头,不敢看,他心中显然正感到极度的惭愧,他喃喃地道“我不是不信,我……只是没有钱,这是我唯一可卖的东西了,祭室中还有许多壁画,因为那一条隧道十分可怖,也没有游客要看,而且,更糟糕的是……渐渐没有人信我的话……根本没有人信!”
依帕的眼中,竟湿润了起来!
路星辰听得他说在那七间神秘的祭室之中,还有许多壁画,精神又不禁一振。这时虽然还不能确定此行是不是会有成绩,但是确信已经掌握了一些来龙去脉。许多还是谜一样的事,一到那七间祭室中,就可以弄明白了。
这时,白思齐来到了阳台门口,道“快准备,二十分钟之后,水利部有一架飞机飞到工地去,我已和他们说好了,我们三人一齐乘机前去,现在就要出发了。”
路星辰耸了耸肩“一点休息也没有!”
白思齐道“没有了,要休息,便要休息两天,两天之后再有飞机前往,你不想在开罗玩上两天?”
路星辰忙道“不了,以后有机会再说不迟,我要解决一些事,立即回去。”
白思齐也不问详细的情形,道“我那书呆子弟弟可好么?”
几乎忍不住告诉他,白思林现在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处境之中!
但是路星辰终于未曾说出口来,因为知道白思齐的为人,他知道了之后,一定大惊失色,慌张缭乱,说不定会向每一个埃及的巫医求助,而结果是,不到三天,全世界都知道这个秘密了。
所以,路星辰只是淡淡地道“好得很,他和一个叫作钱芬的美貌姑娘,已快结婚了。”
白思齐叹了一口气“是么,做弟弟的,反赶在哥哥的前面了,我真后悔,为什么当初要去学水利,如今连一个固定的住所都没有!”
路星辰并不去搭腔,白思齐其实是十分热爱他的工作的,他也喜欢过无拘无束的生活,他只不过故意如此说法而已。一起出了旅馆,上了汽车,白思齐以违法的高速,在十三分钟的时间内,赶到了机场。
一下车,便匆匆地向一架漆成草绿色的私人飞机走去。
他们到了飞机之旁,一个像是飞机师模样的人,吊儿郎当地在飞机之旁,走来走去。
他一看到我们,便站定了身子,大声叫道:“你们迟到了。”
白思齐也大声道“没有迟到,刚好够时候,飞机今天没有问题么?”
那飞机师一面跳上了飞机,一面大声叫道“祈祷吧!”
白思齐苦笑了一下,道“你听听,但是我宁愿祈祷上帝,也不愿意去尝试走第二条路,道路实在太坏了,你知道吗?”
路星辰不和他说什么,踏著上机的梯架,向飞机厢中走去。
白思齐第一个进了机厢,机厢中居然有座位,那已是十分不容易的事了。在他们之前,已有两个人在,一个戴著埃及圆帽。那两个人坐在前面,看不到脸面。
一上机,便有人来关上了机门,那人看来像是副驾驶员,也是美国人,口中正不断地嚼著口香糖,他向机厢中的五个人看了一眼,喃喃地道“七个人。”
他一面说,一面向驾驶室走去,而这时候,飞机几乎已经近乎颤抖地,在跑道之上,咆哮飞驰而出,几乎是立即地,机翼轻轻地摆动者,飞机已经腾空而起。这个驾驶员无疑是第一流的。
白思齐坐在身旁,向前面的两个人指了一指,道“那个戴埃及圆帽的人,是水利部专迎接招待贵宾的官员,在他旁边的
,一定是什么重要人物了。”
路星辰顺口应道“是么?”
也许声音大了一些,令得前面的两个人,一齐转过头来。
那个戴埃及圆帽的埃及人,立即转回头去,但是在他身边的那人,却仍然瞪著。
而路星辰,也瞪著那个人发呆。
白思齐奇道“咦,怎么,这个人你认识的么?”
路星辰并不回答白思齐的话,只是欠了欠身,以十分戒备的心情,沉声道“罗斯特教授,幸会,幸会!”
罗斯特教授在埃及,是早已知道的,但是却未曾料到,会和他在这架小飞机中相遇!而如果早知道罗斯特教授也在机上的话,一定不会搭乘这架飞机的了!
因为,如今已毫无疑问地可以肯定罗斯特教授和杀人王波拉克,有著十分特殊的关系。
而和杀人王波拉克有关系的人,那实是不必多加考虑,可以称之为危险人物的。
有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在机上,那无异是十分不利的事情,所以路星辰一面说话,在想著如何才能使事情对自己更有利些。
白思齐在身旁,显然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只听到了路星辰叫出了罗教授的名字,便欢喜万分,站了起来“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罗斯特教授么?能够和你一齐到工地去,真是太荣幸了,我在我弟弟的来信中,早已久闻大名了,我弟弟便是你的学生白思林。”
罗斯特教授面上的神情像是岩石一样。
他望了望路星辰,又望了望白思齐,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依帕的身上。依帕十分拘谨地笑著,罗斯特挟著他巨大的公事包,离座走来。
他来到面前,路星辰的心神,不禁大是紧张,但罗斯特教授却并不注意,他只是向著依帕,忽然以一种十分奇怪的语言,向依帕说了几句话。
依帕的面上,立时迸跃出了欣喜万状的光彩来,立时也以那种古怪的语言,回答著罗斯特教授。自诩对于世界各地的语言,都有相当研究,但这时,却无法听出依帕和罗斯特教授讲的是什么话来。
路星辰的心中十分焦急。因为知道罗斯特到埃及来的日的,是和自己相同的。
而路星辰如果能得到依帕的帮助,成功只是眼前的事。
但如今,依帕是不是会帮自己呢?他和罗斯特,会说那种古怪的语言,毫无疑问,他和罗斯特,一定感到更其亲近。
在那样的情形下,他是不是舍自己而去,而不再帮忙呢?
心中十分焦急,但是却没有法子打断依帕和罗斯特之间的交谈,因为根本听不懂他们的话。依帕和罗斯特约摸说了五分钟的话,依帕忽然摇头,连说了一个字好几遍,看他的情形,好像是在说“不”字。罗斯特的面上,出现了怒容,他望来,改用英语,道“这人说他曾经答应带你到大庙的那七间秘密祭室去?”
罗斯特教授忽然转而对付,而且开门见山,绝不转圈,态度异常强硬,这确令得路星辰愕然,我欠了欠身子,道“正是。”
罗斯特教授冷冷地道“我要你放弃对他的这个要求。”
路星辰吸了一口气,知道冲突是难免的了,但是罗斯特竟会采取这样野蛮的方法,这却又颇出于意料之外,难道他有什么必胜的把握么?脑中迅速地转著念,耸了耸肩“我看不出为什么要放弃。”
罗斯特大声道“因为我要,我要带他到那七间祭室中去,而这头驴子却说他已经答应了你便不能再答应我了。”
路星辰还没有说话,依帕已经抗议道“先生,我不是驴子,我是帕米契奥依帕!”
记得白思齐解释过,所谓“帕米契奥依帕”,便是索奇族,米契奥峰上的雄鹰之意。
依帕对这个名字,显然十分自负,他当然不愿意被人称为“驴子”的。罗斯特在侮辱他,而可以想像,侮辱他的人一定十分多,因为谁也不将他当作是一个民族的酋长。
而路星辰却将他当作朋友,这便是有利的地方。
路星辰伸手在依帕的肩头上“依帕,什么人称作为驴子的,他本身就是一头野驴子!”
依帕以十分感激的眼光望著,路星辰望向罗斯特,道“依帕是一个十分有信用的人,他既然答应了我,自然不能再答应你。”
罗斯特冷笑道“可以的,只要你不要他带你去,我就可以使他带我去了。”
路星辰沉声道“我刚才已经说过我并没有放弃前往那七间祭室的打算。”
罗斯特教授的声音,阴沉之极“那么,你会后悔的。”
还没有出声,白思齐已然忍不住道“先生,你真是罗斯特教授?”
罗斯特眼睛瞪了他一眼,又再次问“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答应不?”
路星辰准备站了起来,一个“不”字已经说出口,但是身子只弯了一下,并没有站起来,便重又坐在椅子上了。一坐下,只觉得白思齐紧紧握住手:“怎么一回事?”
路星辰苦笑了一下,道“你还不明自么?”
白思齐面上变色,一声不出。
眼前的情形,实在是再容易明白也没有了,罗斯特已后退了一步,而在他的手中,有一柄巨大的德国制军用/手枪。
那种手枪有著极强的杀伤力,它可以使射中的目标,变成完全
没有目标!
而从罗斯特教授的握枪姿势来看,他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枪械专家,其熟练程度,绝不在波拉克之下。路星辰面上也不禁变色。连忙向那个带著圆帽的埃及官员看去。只见那官员微昂著头,口角流涎,正睡得十分沉熟。当然他不是真的睡熟了,那一定是罗斯特在离座走来的时候,明知一定要动武威胁,所以先将那官员麻醉了过去而已。
而驾驶室的门是关著的,他在机厢中究竟做过什么事情,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了,他的数学权威的身份,仍不致被人拆穿!
路星辰一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感到一股寒意,因为照如今这样的情形来看,罗斯特是一定会杀死自己和白思齐两个人的了!
白思齐也已看出了不妙,他的身子在微微发抖,路星辰伸手指了指那柄巨柄的手枪“这会发出巨大的声响,你不怕惊动飞机师么?”
罗斯特十分阴险地笑了起来“不错,所以我将尽可能地不使用它,你站起来!”
路星辰不知道罗斯特想要怎样,但在他手中有著杀伤力如此强大的武器的情形之下,任何人都没有法子不服从他的命令的。
所以依言站了起来,罗斯特又后退了一步,道“去将机门打开!”
路星辰大吃一惊道“你”
罗斯特的声音铁硬,又重复道“将机门打开!”
路星辰无可奈何,走到了机门之旁,将门打了开来。这时,飞机正在高空飞行,一打开了机门,一股旋风,立即扑进机舱来,几乎将自己卷了出去,路星辰连忙后退了几步,抓住了椅背,方始稳住了身子。
路星辰向白思齐和依帕两人看去,只见两人面无人色。罗斯特教授冷冷地道“好,这是最后的程序了,你和你的朋友跳下去!”
在打开机门的时候,路星辰已经知道罗斯特一定会有这一手的了,所以还可以保持相当镇定,但是白思齐却已忍不住,尖叫了起来“跳下去?不!”
路星辰喝道“白思齐,你住口。”白思齐站了起来,张大了口,像是想讲什么,但是他终于又坐了下来。路星辰转过头来,道“罗教授,飞机在沙漠之上,我看不出我们如果跳下去,有任何生存的机会。”
罗斯特教授道“对的,你说得不错,我同意你的见解,而这也正是我所希望的。”
路星辰沉声道“教授,你错了,一样是死,我宁愿死在你的枪下了。”
罗斯特扣在枪机上的手指,紧了一紧,道“你以为我不敢放枪么?”
路星辰道“当然敢,但是枪声必然会惊动机师的,是不是?机师出来,看出了名闻世界的数学家如今这样的情形,那不是你所欢迎的吧!”
罗斯特的面色,十分阴沉,显然我的话,道中了他的心事。
路星辰立即又道“我可以和我的朋友一起跳下去。”
白思齐叫道你疯了?”
路星辰又道“但是你却要允许我们使用降落伞!”
在机厢中,有著七具降落伞,那是早已注意到的,罗斯特向降落伞看了一眼,道“那样,你可以生还。”
路星辰向机门下面指一指,道“下面是沙漠,我们没有食水,没有粮食,生还的机会,只有百分之五十。”
罗斯特阴森森地道“但你还是有生还的机会!”
路星辰摊了摊手,道“不错,我们如今可以说是在进行一桩买卖,我以百分之五十生还的机会,换取你不用放枪,这对你来说是占便宜的,就算我们生还,你也已经得到了你所要的东西了!”
罗斯特给路星辰说动了,的确,当他们在沙漠中挣扎出来时,他还能不得了他所要得的东西么?他面上浮起了一个令人看到了毛发直竖的狞笑“好,你们两人,使用降落伞跳下去!”
白思齐道“不,我们没有机会生还的。”
路星辰沉声道“我们不跳,他会放枪?”
白思齐道“如果他放枪,便会惊动机师。”
路星辰道“他会连机师一齐杀掉,然后自己驾驶飞机,你以为他会在乎多杀几个人么?”
白思齐道“你怎知他会驾驶飞机?”
路星辰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明白他是何等样人,但是我明白,像他这样的人,会驾驶飞机,就像普通人驾驶汽车一样,我甚至可以说,他会驾驶潜艇!”
白思齐向下望去,下面是一片黄沙,他的面色苍白得可怜,而路星辰已取过了降落伞,抛了一具给他,道“快背上,试试自己的运气吧!”
然后,路星辰一面背上降落伞,一面向依帕道“依帕,好朋友,我会记得你,你高贵的品德,证明了你的确不愧是一个民族的领袖,希望我们以后还能够会面!”
依帕面上的肌肉抽动著,眼中含著泪水。
这是路星辰的最后一著棋了,希望依帕会不带罗斯特到大庙的秘密祭室中去!而白思齐是去过那七间秘密祭室的,如果路星辰和他两人,在沙漠中脱身的话,他们仍可以在罗斯特未到秘密祭室之前,先他一步而发现所要发现的东西!
看依帕激动的情形,自己的话已起了相当的作用。但是依帕会不会在罗斯特的威胁之下屈服,那就只有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