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予找出引火用的白酒,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递给甘澜:“你也喝一口。”
“我不喝酒。”她对这东西实在深恶痛绝,酒精就是她人生的污点。
“可今晚我们没点篝火,越到后半夜会越冷,胃里有肉有酒才能好过一点。”
甘澜接过酒瓶放在一边,到底没有喝。她看了一眼从办公室拿来的闹钟,此时已经是晚上9点了,于是就对宁予说:“你守前半夜,五个小时后叫我。”
守夜是一项长期工作,不可能只靠一个人完成。甘澜与宁予在一起的时候,她都抢着守前半夜,因为人晚睡几个小时没有问题,但若睡得正香被人吵醒,那感觉就相当难受了。所以她喜欢后半夜入睡,如此便可一觉睡到上午九十点钟,精神不会太疲惫。
可此一时彼一时,甘澜认为自己与这个“宁予”关系不熟,又是自己求着人家当个拖油瓶,就主动要求守后半夜。宁予与她相处日久,自然理解她话里的小九九,劝阻的话冒到嗓子眼他却压下没有说,只怕自己一开口甘澜又要哭,于是点头答应了。
甘澜直接向后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拉起两张毯子盖在身上——野宿在外,能找到的床品都是二手货,鬼知道哪床被子裹过哪条狗?所以他们晚上一般都穿着外套睡。
她静静躺下,宁予就如同平常一样守在门边。
明明什么都没变,可是什么都不一样了,光想一想这个,甘澜的心就拧成了麻花,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宁予低头摆弄着手里的枪,耳朵却仔细听着甘澜的呼吸声,一个小时之后,她的呼吸声才逐渐趋于绵长,终于陷入了沉静的睡眠之中。于是他小心翼翼地侧躺在她身边,支着头观察她熟睡中的脸庞,自从在卫星川处借宿,他就少有机会能与甘澜亲密相处,天知道他多盼望眼下这个机会。
月光被文件柜挡住,房间里一片暗冷,只有门边的香氛蜡烛发出微弱的光,即便离得这样近,宁予也仅能看见她脸庞的轮廓,然而光这轮廓,就够他细细地看上好久。若在往日,他此时一定会忍不住摸摸她的脸,揉一下她的耳朵,碰碰她柔软的唇,而甘澜必定警觉地睁开眼睛,回他一个嗔怨的笑,然后伸手捂住他的眼睛,骂他吵醒自己睡觉了,那么他一定会无赖地索要一个吻才肯离开,然后得寸进尺地再索要一个吻,再一个……
想到这里,宁予悄悄地撤回身,等离甘澜足够远了,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睡梦之中的甘澜忽然甜糯地叫出他的名字,一定是那梦太甜蜜,令她忘记了自己失去宁予的事情。睡梦中的甘澜就如同往日那样,伸出右手够向门边的宁予,中指和食指还翘了翘,叫他来牵自己的手。宁予看着她纤细的手指,很怕自己的碰触会突然惊醒甘澜。他抿唇想了想,最后还是谨慎地把右手垫到了她的手掌下。于是脸上还挂着泪痕的甘澜露出满足的微笑,微微握紧了他的手指,便将他牵入了自己迷离的梦境。
他不敢过分沉醉于甘澜的依赖,怕她突然醒来发现自己握着他的手,又要哭个没完了。他还从来不知道甘澜这样能哭,这姑娘真是又能哭又能疯,到底哪里可爱了?
几分钟后,他就把自己的手撤了回来,安安静静守着一烛如豆。
到后半夜三点,他将闹钟朝前拨了一格,不让甘澜知道自己多守了一小时,这才叫醒了她。
甘澜面无表情地爬起来,完全不知道自己睡着的时候做了什么。她揉揉眼睛爬到门边,宁予便换位置躺到了她方才躺的地方。毯子上还带着甘澜的体温,宁予才用这毯子蒙住头,甘澜便一把夺下这张毯子,另扯出一张抛给他:“你盖这个。”
宁予痛失爱毯,非常难过,却也没有办法。临睡之前,他还不得不警告甘澜:“说实话我有点怕,你不可以趁我睡着做什么危险的事情,留着我很有用的!”
“哦,你怕我趁你睡着弄死你呀?放心吧,我和你们不一样,我说话是讲诚信的,你既然让我留下来,我就会信守承诺不伤害你,不过别人打你我肯定不会帮你。但说了也白说,你们这种东西那么阴险狡诈,怎么可能相信别人?”甘澜环指一周问:“哎,就是现在,你是不是已经在墙里安排了好多骷髅看着我?”
这天聊不下去了。宁予翻了个身对着墙闭上眼睛,再也不和甘澜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