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们纷纷聚拢在宁予周围,问他怎么突破蚂蚁的包围。宁予反复安慰大家说正在想办法,在如此嘈杂的环境里,他还是听到了不信任的絮语。
“如果它在,肯定把我们都救出去了。”
“他真的没有办法让自己变回去吗?”
“他有办法就赶快变回去嘛。”
“太自私了!”
“就是就是!”
甘澜听到他们的对话,立刻不高兴了:“我们又不欠你的,凭什么要为你们牺牲自己呢?”
“我们知道你们两个关系好,可你也不看看现在的情况,如果它再不回来,我们可能都要死在这里!”
甘澜摆了摆手:“爱死不死!别说了,我不同意。”
于是他们又劝宁予:“你要是有办法,就尽快把它换回来吧,你看你也……不管用……”
的确,如果它在,现在的问题或许就迎刃而解了。但他要牺牲的是一个月的生命,在这末日里,一个月可能就是余生,是最后一眼,是诀别。
“抱歉,我……”宁予犹豫着摇了摇头。
王毅在旁边冷笑:“你们这些人啊,真是天真!就算那个意识体回来,你以为它会救你们吗?说不定它看见这个情况,抬脚就跑了,可能带上甘澜,多说再带上我们几个——你们算什么?我实话跟你们说了,就是这个宁予才真把你们当回事。你们别犯蠢!”
这些人才不听他的解释。他们已经对宁予的意识体生出了盲目的崇拜,这些脆弱的人情愿将一切希望和赌注压在意识体上,一厢情愿地相信它真诚、善良、无私、伟大、公正、智慧,会像救世主那样帮助他们度过一切水深火热的境地。
王毅对宁予说:“你回房间想办法,我们来维持这里的秩序。”
宁予一离开,人群就失去了攻击的对象。王毅点出幸存者里堪用的人员,一部分检验各个门卡的密封情况,一部分穿上防化服清理被蚂蚁污染的区域,剩下一部分照顾伤员。等人群按指挥运转起来,他这才放下心。
反正他们在仓库储存了大量的氧气,照道理可以呼吸五天以上,也就是说,他们足有五天时间可以想出对策。
王毅叫甘澜留在中区,选了几个最老实的人跟在她身边,负责该区域的安全。
中区正是宁予居住的地方,除他之外再没有别的居民,这里六面都是七八米厚的富铁矿石,隧道四通八达,行动便利,紧邻着氧气储存仓库和物资仓库,是整个区域的正中心,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哪怕其他区域全部沦陷,只要把四面通道关闭,这里依旧可以维持至少三十天的生存。
甘澜靠着墙坐下,心里暗暗的想,自己不让宁予变回意识体,究竟是对还是错?从理智上分析,她也知道如果那个意识体在,现实情况不至于这样糟糕,可是、可是她又怎么能放弃宁予呢?
她心烦意乱地揉揉头,忽然感觉掌心摸到了颗粒状的东西,于是将手拿到眼前一看,只见手心里有一层灰色的粉末。甘澜不禁吓了一跳,她每天洗头,而且今天也没去外面,怎么可能脏成这样?
仔细捻了一下手里的灰尘,里面既有尘土也有木屑。她困惑地抬起头,发现灯光直射下,有细密的灰尘从天而降。
甘澜踮着脚尖看向棚顶,察觉灰尘是从隐秘的岩石裂隙里掉下来的,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涌动。她心里觉得不妙,大喊一声要完,连忙指挥身边的人拿出仓库里所有的玻璃胶——玻璃胶可以作为密封填充材料,因此他们备着好多。
“还有毒药和棉花!什么毒药都行!快拿来!”
物品就绪。甘澜便指挥众人把棉花装进桶里,倒了两大罐高效农药进去,再使铁扦搅拌均匀。然后甘澜带头用铁扦把这些棉花塞进岩石裂隙,封以玻璃胶,最后用喷火枪加速玻璃胶凝固。
一切完工,甘澜尚且心惊肉跳。
她原以为只要躲在地下六七米,蚂蚁就拿她无可奈何,但她却忽略了一点——即便再贫瘠的山上也会有植被,树木的根须虽然纤细,却强大无比,它深深扎根在岩石里,把微弱的缝隙一点点撑大,探入地下十几米都有可能。虽然采矿的时候这些树木已经被砍伐掉,但那些根须还在,并且被风沙掩盖磨平,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到它们的存在。
这些经年累月,不知历经了多少沧桑的根系,里面夹杂着矿石粉末,蚂蚁没办法直接穿梭,但是它们却可以像挖掘巢穴一样,把这些根系咬碎,一点点搬运出去,然后从这些缝隙进入矿洞。
甘澜封锁完中区的树根缝隙,又马上派人去检查其他区域。可要在短时间内检查完复杂的生活区,以及层层嵌套的房间,实在不是人力可以办到的。
他们堵住这头,漏了那头,地上开始零星游走起蚂蚁,不过从蚂蚁的数量判断,它们打通的缝隙可能只有手指粗,通道内矿石颜色又深,灯光又微弱,如何能找到这样一个小小的漏洞呢?
蚂蚁的数量越来越多,情况已经控制不住了。
甘澜丢下手里的玻璃胶喷罐,扯着嗓子大喊,“所有人回到自己的房间去!锁好门,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打开!回房间,所有人都回房间!”
走廊里的人四散奔逃,只有甘澜站在原地。一只蚂蚁顺着她的裤脚爬上来,被她徒手按死,蚁酸腐蚀着掌心,发出灼热的痛感,于是她用力在岩石上蹭了一下,让一种痛掩盖住另一种痛。
她撑着墙壁深深吸了口气,下定决心,转身向宁予的房间走去。
她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