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何召她入宫?七姑娘藏在心底的老实话,在心头绕了几回。到了嘴边,话风一转,讷讷回了句“实为侍疾”。
在这宫中,想要活命,便得恰到好处,装糊涂。不管这糊涂,看在旁人眼中,是真是假,真又真了几分。
殿内沉寂片刻。文王凝视她许久,抬手召她近前。也不知是否说的反话,竟是开口夸她。
“教得不错。是个沉稳的。”
谁教她教得不错?明白人都听出来,这话呀,牵扯到了赵国公府那位。
“你可通晓玄黄之术?”
听文王这般发问,退到一旁的赵全,搭在拂尘柄上的手,指尖动了动。带她来之前,他想过如何在御前落井下石,让她吃一场闷亏。可此刻……赵全心里有些拿捏不定。事情跟他设想,仿佛有些个出入。
赵全服侍文王时日不短。自然看得出,文王对这位赵国公府,尚未过门的世子妃,似并未显露出过多迁怒。
文王对姜家这女子这般古怪,竟还特意招她问话。赵全心里打鼓,忽而有些后悔,圣意未琢磨明白前,贸贸然带她进了殿。
赵全能发现的事儿,生来一副玲珑心肝的七姑娘,立马也意识到。眼前这位病得厉害的天下共主,似乎,跟她所想,略有不同。
“回王上的话,奴婢读过几册《内经》杂卷,自个儿无事琢磨,行的都是旁门左道的小把戏。远不能跟宫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诸位御医,放一处比对。”
七姑娘谦逊,既不明着开罪如今处境极为尴尬的几位大人,话里也没推三阻四,忙着撇清,透出不肯侍疾的意思来。
既知进宫侍疾是本分,她方才也是这么回话。有没有这份能耐,临到头了,打肿脸充胖子,怎么也得试一试。
单只侍疾,她心里并不惧怕。七八分的成算,摆在面上,适时装出几分畏首畏尾,惟命是从的谨小慎微。
即便心里对眼前人少有敬重,面上,装也得装出几分样子来。
这日午后,七姑娘于御前,小心翼翼伺候着。端茶送水,拧热巾子给文王净面擦手,侍奉汤药。
主子躺着,她站着。主子用饭,她饥肠辘辘,饿肚子依旧站着。偶有内廷之臣进来回禀,无需文王屏退,她比哪个都识相,自个儿请退,恭恭敬敬,倒退着出门。
赵全候在殿中,微眯起眼。眼睁睁看她一副比谁都安守本分的模样,恨得牙痒。
这鬼丫头!宫里那套不问不看不多事儿的保命工夫,似被她融进骨血里。硬是叫他挑不出错儿来,着实招人恨!也不知十来岁的丫头,哪儿来这般老练的心性。
晚上七姑娘当完了差,拖着发麻,沉重的脚步,慢腾腾挪回自个儿屋里。春英一早等在门外,乍见姑娘是扶着腿儿回来,顿时就慌了。
“小姐,这是怎地了?可是那阉人下手害你?”宫里头不干净,春英是早知道的。可没想到,有世子护着,那人也敢明目张胆的害人。
迎了人进门,春英蹲在七姑娘身前,眼看是要掀起裤腿儿,仔细查看。
“莫慌,没挨板子。只是站久了腿麻,不听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