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落了锁。房门被推开,当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男人的手掌,与半幅宝蓝色朝服袖摆。
这还是七姑娘头一回,在甘泉宫后殿,见到几位公公以外的人。
“贺大人。”心里微微带了些失望。此刻再见他,她谨慎的,存了提防。之前她在冯公公跟前旁敲侧击,知晓这人自有保命的手段。
人心叵测。危难当头,若要保命,还有什么比临阵倒戈,来得更不费吹灰之力?
贺帧负手立在门外,轻易便能从她眼中读出戒备与猜疑。他握在身后的手不由紧了紧,目光从她身上调转开,在这不大的屋子里四下打量一番。
这半月来,她便是关押此处?门窗密不透风,大白天的,除了他身后照进来的光,屋里阴暗潮湿。再看她身前已然剥落了漆面的案桌,他眉头皱一皱,端看她的神色,渐渐变得柔和。
他独自跨进门,径直来到当中的食案前。吓得春英不得不向左侧避让一步,免得与这人冲撞。
“这几日顿顿都只两个菜?”他掀开春英已合上的食盒,向里瞅了瞅,仿佛很有些嫌弃。
七姑娘猜不准这人为何来此,抿着唇,慎言道,“只我主仆两人,却是足矣饱腹。”
他斜瞟她一眼,又去查看托盘里只余半壶水的茶壶。揭开盖子,摇一摇,被气得笑了。“吃凉水,照你这套说辞,便是‘足以解渴’?”
她面上露了丝窘迫。被人关在此处,哪儿来这许多讲究。夜里有热水梳洗已是不错。再几日便要入夏,干渴的时候,勉强抿几口凉茶,不算个事儿。上辈子不是没吃过苦,她不是娇生惯养的主。
这人是来瞧她的笑话?七姑娘木讷杵在原地,显是没与他叙旧的打算。
观她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他眸色暗了暗。自上次与她一别,多日不见,他心里,总对她放心不下。见她这般小心翼翼的应付,他也知晓,她一姑娘家,无依无靠,深陷宫中,已是不易。见来人不是她全心信赖那人,必定失望,他也能够稍许体谅。
“罢了。”他压下心头那份不快,随手掷了茶壶回去,转身下令,语气也跟着变得冷淡。“你且随本官走一趟。”说罢仿佛一刻也不欲在此间久留,宁肯拂袖出门,背对她立在廊下等候。
又走一趟?近日来被人这么随意使唤惯了,七姑娘也不觉有异。回头拍拍春英握她的手背,冲她安抚笑笑,打理一番衣裙,听命跟出去。
这么一出门,七姑娘这才看清,来的不止是他,石阶下还侍立着随行的宫婢太监,连并七八侍卫。瞧这派头,便知他在文王跟前,极有脸面的。至少,这人能顶替冯公公,亲自来传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