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宫里传出消息。文王病重,人已发了高热,昏睡不醒。太子监国,迫不及待罢黜内廷首辅及其下一干人等,朝中左相独揽大权,屡屡提拔朱氏门人。
公子成被流放,帐下食客幕僚,自是树倒猢狲散,京中惠王府,晚景凄凉。赵国公府虽与太尉府是死对头,在这场纷争中,却也没捞到好处。当初赵国公不满他改投太子,对公子丹又大失所望,便另觅性情软弱,好掌控的公子义扶持。
如今太子根基已稳,公子义与赵国公府的处境,便变得尤其尴尬。若不是他,眼下赵国公府,怕已是人心惶惶。
太子此番险些被废,是他坐上推椅,带着手捧圣旨的赵全,连带朝中数位大臣,一行人浩浩荡荡,亲迎太子出宫。
明面上给世人的说法,周太子乃为公子成所构陷。于是太子“沉冤昭雪”,一朝得势,紧跟着前朝便迎来了一轮血雨腥风的清洗。
至于巍党,无需太子动手,公子丹兴兵北上,京中竟未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风声。这笔账,文王处置了那人,回头便将太尉府上下七十三口人,尽数收押,打入地牢。既是大败亏输,帝王之怒,自该有人消受。
外间闹得如何不安生,七姑娘躲在右相府中,丁点儿不受波及。她接过春英递来,刚盛满沸水的茶吊子,自顾泡她的茶。分出一半心神,竖起耳朵,听外边儿只隔了道插屏,他与公孙的谈话。
“眼下情势一片大好,您人不在朝中,有人似等不及了。朱家伺机而动,趁此擅权乱政,植党营私,多有提拔族中子弟。今早更于朝堂之上,当着众臣的面,提议废御刑监,新立由太子一手掌控的检校司衙。”
这还真是,文王人还健在呢,便迫不及待,想着瓜分好处了么?七姑娘皱眉,对朝堂上那些个无休无止的权力纠葛,听多少次,都是心下厌倦。
太子地位不稳之时,朱家有求于他,自然事事好商量。如今成了事,他更伤了腿,便想着撇开他,好处占尽。
世家豪族,翻脸无情,贪婪的嘴脸,可见一斑。
她听他敲敲书案,好似没将朱家见利忘义、过河拆桥这事儿,放在心上。只平平淡淡交代公孙,“且由他去。转告周准,按兵不动。近日都收敛着些。”
又回禀了几件大事,公孙告退。她绕过屏风,端了热茶到他跟前,“尝尝?”
这是这几日来,她鲜少给他的好脸。他自然赏脸,痛快接过去。接的时候,指尖仿佛不经意碰触她手指,他面不改色,吃了茶,望着院子里新开的石榴花,静静看她。“日头不错,出去透透气?”
回廊下的石板路上,她推着他,缓缓前行。寻个视线开阔,景致好的地儿,她安置好推椅,紧挨着他,凭栏坐下。
“眼下也就只能走出这么几步路。后院倒是花红柳绿,大好的光景。只大人您的腿,受不住石子儿路上的颠簸,不去也罢。”
这人没有休养的自觉。她轻飘飘提醒他一句,末了有意无意提起,她午后需得带春英出门,殷宓叫人送了信,约她见面。“您若觉着闲得慌,下官抱了阿狸来陪您。”
伤筋动骨一百天,有他后悔的时候。
坐在推椅上的男人,立时就蹙了眉。“何时来的信?早间不是说好,下午晌摆了棋盘,练练手?”
她绕弄自个儿腰间的穗子,笑嘻嘻看他。“半个时辰前,门房刚递的话。下官本也是臭棋篓子一个,与您过招,倒害得您不能尽兴。您看这样可好,招公孙先生来替了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