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荇可要记得,此一‘瑗’字,关乎娘亲闺名。不可在不相熟之人面前提起。再则,瑗字有美玉,玉璧之意。”
隐隐的,还带了几分显摆。到底离不开少年人心性。
美玉么?
一提每年爹爹生辰,娘亲都会送爹爹的漂亮石头,小姑娘听得眼热,小嘴儿啧啧的拌两下,只觉娘亲这名字起得可真好。
爹爹每每唤娘亲,不止声音好听,连这意思也好。
于是兴冲冲的,兴奋问道,“那‘阿荇’的‘荇’,又是哪个意思?”
顾崇一怔,手抓着笔杆子,使劲儿回想。
“似乎,是南边儿一种野藻的名字。”
答得虽少了几分底气,好歹没说错。
原本还神采奕奕,无比期盼的小姑娘,霎时便傻了眼。
不妨****被人唤的小名儿,会是这么个意思,阿荇眼眶一红,娇气得泪珠子一串儿一串儿往下掉。
怎么会是野藻呢?爹爹亲自给起的小名儿,怎么就成了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藻?相比起娘亲的“美玉”,她这“野藻”,委实寒碜到没脸见人。
小孩子也有虚荣心的。
小姑娘想当然的以为,她自个儿的名字是爹爹取的,娘亲的名字,也该是爹爹取的。这么一比较,竟是越想越难受了。
崔妈妈跟春英她们都说,爹爹待娘亲好,十分宠爱娘亲。那么,被爹爹唤作野藻的她,是不是不得爹爹喜欢了?
小姑娘呜呜哭泣着,竟是越苦越凶,哭着哭着,还打了个响嗝。
此时的阿荇,又哪里清楚,当初他爹给她起名,专门挑出个“荇”字,可谓煞费苦心,用意及深。
彼时因她生来不足月,那人心中始终不放心。于是耐着性子,听取崔妈妈斗胆谏言,仿效市井行径,抛却那些个华而不实的规矩,给她起了个好养活的贱名儿。
“荇”,在大周,虽是江南寻常一藻类。外形却圆润可爱,叶片青葱,根藏于水底。花黄色,极易繁养,植株可入药。夏日欹生尤其茂密,蔓蔓枝枝,郁郁叠叠。
花开时,茎干笔挺,插在荷塘底下的淤泥里,一波一荡的招摇着,亭亭玉立,不失风骨。
藻叶时常接天蔽日,连成一片。盛夏时节,只叫人远远瞧着便觉凉快。尤其傍晚,渔人撑着竹筏归家,荡开粼粼的池水,还能依稀嗅到白兰般,淡雅不腻的幽香。
荇虽是野草,却时常被文人墨客歌咏称颂。
此时别说是区区一四岁的小丫头,便是顾崇,也未必能体会他父亲当初的用心。
于是两人一个哭一个哄。小姑娘念经似的,声声呢喃着“爹爹不喜欢我了,只喜欢娘亲”。
顾崇被逼急了,凭他肚子里存的那点儿半罐子墨水儿,一咬牙,硬是编出套乍一听,似十分有理的话来。
“阿荇莫哭,谁说爹爹不喜欢你?爹爹必是喜欢你的。只看平日爹爹总爱抱你,挨罚的却是阿兄,阿荇还叫嚷爹爹不喜欢你么?”
“可是爹爹抱娘亲比阿荇多。”小姑娘睫毛上还沾着泪花儿,突然觉得,她跟阿兄,好像阿兄更可怜些。
顾崇一愣,比阿荇虚长几岁的少年郎,未必就懂得许多,却知道,某些话是说不得的,遂红了脸皮。
“那,那也是……”吞吞吐吐半天,总算灵光一现,“先生教导,人心隔肚皮。阿荇在娘亲肚子里那会儿,爹爹不识阿荇,自然不比喜欢娘亲那般喜欢阿荇。可是阿荇如今已经从娘亲肚子里钻出来,再过几年,这喜欢,总能追上的。”
小小少年郎言之凿凿,哄得小姑娘信以为真,渐渐的,便歇了声气儿。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他,一脸信赖的模样。一边打嗝儿,一边伸着脖子,乖乖任他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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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大人与小七太恩爱,在不知情的时候,让小包子心酸得哭鼻子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