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易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车停了,他被乘务员叫醒,叶寒不见了。
他疯了似的在车站转了几圈。发矿泉水的小妹见到这帅哥那么着急,只好冲上去把在车上说了几遍的话又跟方易说了一次。
“你的同伴在中途就下车啦。”她说,“就在前面的镇上。我们在那里也上下客的。他还说让我不要叫醒你,你不舒服,等到了站再说。”
方易气得浑身发抖。叶寒一定是给他下了什么药,他不可能睡得那么死的。叶寒坐在靠窗的位置,他坐在过道边上,叶寒想要跨出来自己绝对不会没感觉。乘务员说自己睡得很熟,她连续推了几次才醒。方易一想到叶寒居然给自己下了这样的一个套,又伤心又难过,几个小时之前仿佛拥有全世界的那种愉快,一点踪迹都没有了。
他打了车,狂飙回家。
家里冷冷清清,废柴也不在。饭桌上压着一张纸条,台面墨汁淋漓。
纸条是废柴写的。
“方易:多谢这段时间的照顾,我走了。三栋楼下的花圃里有两只小猫,你有空代替我去看看。谢谢。”
落款龙飞凤舞,方易直到很久之后冷静下来才看清楚那是“常婴”两个字。
常婴不会用现在的笔。他翻箱倒柜地把连方易都不知道藏在哪儿的毛笔和墨水找出来,写了这样的一张纸条。
不是临时起意,他早就知道了,他早就做好准备了。
方易一想到这一点就觉得整颗心像是被人反复狠劲揉捏一样疼。
说不定在狗牙脱离自己脖子的瞬间,常婴就已经知道了。他是神兽,和狗牙里的兽灵又有交情,还是盯着这颗狗牙过来的。想到叶寒和常婴已经在离去的路上,而自己还在车里酣睡、在车站里乱找、在家里气得坐不下来,方易觉得自己像个被戏弄过头的傻瓜。
真他妈傻。
他把纸条揉成一团扔了,蹲在厨房门口不想动弹。
叶寒离开那酒店之前说的“好,回去”原来是这个意思。不是回这个家,是回他的那个家,他遥远的、方易根本不知道在哪里的家。
方易觉得自己可以原谅他几天不洗澡,可以原谅他随时随地从窗户爬进来,什么都可以原谅。只要他站在自己面前,认认真真地,详详细细地,跟自己说清楚为什么走了的事实。
在地上发呆了很久,方易突然跳起来抓起手机就开始拨号。
“回来啦?”詹羽懒洋洋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我今天休假,一起去石丰艺家吃火锅?”
“詹羽,你知道容晖在哪里吗?”方易的声音有点颤抖,他尽力让自己听上去比较正常和平静。
詹羽静了片刻。
“容晖?我不知道啊。”詹羽笑了,“我不是还找你们问他的下落吗?我怎么知道?他躲我躲得太隐蔽了,小鬼都……”
“不可能的!你一定知道!”方易大吼,吼完又觉得不妥,语气一下软了,“詹羽,告诉我容晖在哪里,你告诉我……”
“我告诉你一个办法吧。”詹羽像是没发现他的异常,“让你家的白虎化出原形,就那么一嗅,死了三百年的尸体都能给你找出来。”
方易:“废柴不在……”
詹羽又继续道:“那让叶天师去找啊。他们俩认识,你知道的吧?他们这些人有特殊的联络方式,你让叶寒找,肯定能找到。记得啊,找到了一定告诉……”
方易立刻挂了电话。他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必须得找到容晖,找到容晖就有找到叶寒的可能。
大学里还热闹着,刚下晚自习的学生在校道上来来往往,方易尽量镇静地走过大门,一拐出保卫处人员的视线立刻开始飞奔。容英海他们的老师宿舍区晚上是不关门的,他知道。
但是树下什么人都没有,空空荡荡。
方易满头是汗,表情狰狞,在宿舍区里走来走去,把几个学生都吓了一跳。好在他本身长得很有书生气,几个觉得他不对劲的人在看到他气喘吁吁地坐在树下垂头不语后,都以为是普通的失恋大学生。
连容晖最可能呆的地方都没找到他,方易觉得可能真的找不到了。
容晖还在这里吗?他会不会已经离开了?容英海的病在逐渐好转,虫巢也在减少,容晖说不定真的到了别的地方。
方易瞬间绝望了,天地那么大,他可能再也找不到那个人了。
他一直呆坐在树下,直到周围基本都熄了灯,一片静谧。这时刻令他想起自己被乔之敏奚落的那个晚上。他不回宿舍,一个人在湖边坐了通宵,耳朵里塞着耳机。后来mp3没电了,他就戴着个无声的耳机继续坐。
那种感觉很可怕,被自己喜欢的人丢弃了,就像是被整个世界的人抛弃了一样。
不知坐了多久,有人推了推他。
“别挂着一幅死人脸,振作点。”容晖满脸疲倦,站在他面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