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淡。他想,这本书的编者也是个干吃饭不好好干活的。
方易从淡青色的迷雾中走出来,站在小路边上。清风微雨,春意盈盈。小路从他脚下延伸向左右两侧,路上并没有人。方易低头,循着雨后松软湿土上留下的巨大爪印往前走。
山崖边上垂着数丛红色小果子。一头巨大的灰白色老虎立在路边,两个小孩在他背上站着,踮脚伸手去够那些果子。
“高一点,再高一点。”小小个的叶寒在白虎背上跳了跳,“你怎么那么矮啊老虎?”
白虎生气地吼了一声:“是你们太矮了!”
方易看着又小又狂的叶寒发呆。
——我的天实在太软太萌了。
他的心软趴趴的,只想冲上去抱着那么小个的叶寒狠狠亲几口。
那时的叶寒大概*岁模样,穿着不太干净的灰色连帽衫,头发乱七八糟,那双眼睛倒是又灵活又明亮。他又窜又跳,终于扯下一大把果子,全都塞到了身边的小姑娘怀里。可惜他用力太大,果子被他抓破了好几个,红色枝叶滴在白虎的毛上,气得它嗷嗷大叫。
方易笑着坐在他们对面。白虎趴了下来,他刚好和小叶寒面对面。
岑芳春扎着不太正的小辫子,和叶寒抢着吃果子,吃得满手都是红的,又咯咯笑着趴在白虎身上用它的毛来擦手。白虎只是一味地乱叫,但并不挣扎,两个孩子安安稳稳地坐在它背上。
“我隔壁来了一个人,姓白的,白色的白。”叶寒说。
“有人姓黑吗?”岑芳春问。
“有。”小叶寒十分肯定地说。岑芳春立刻就信了。
小叶寒和他说了很多那个姓白的小孩子的事情,说他特别不听话,自从他来了之后自己被揍的次数大大减少,乐得逍遥。
小姑娘问他,你和他一起骑白老虎吗?
白虎立刻说不行不行,你们三个人会把我压死的。
小叶寒又肯定地说好啊,下次我把他也叫过来,我们三个人一起去玩。
白虎嗷嗷哀叫,趴在地上尾巴乱甩。
这是方易没想到的一幕。他以为自己进入岑芳春的回忆里,看到的可能是她最悲伤的一刻,毕竟在他之前和恶灵们思维同步的几次里,他看到的都是痛苦的事情。
他完全没意识到,和痛苦相比,岑芳春心里记得最牢的反而是童稚时期的欢喜。
两个孩子吃完了,白虎驮着他们继续往前走。叶寒跟岑芳春介绍这是什么花那是什么草,白虎听他说一种就要解释很久,最后气得大吼:“你功课学得那么糟糕就不要丢人了!”
岑芳春哈哈大笑。她毫不在意地抓抓白虎的毛,说大老虎我给你挠痒痒。
方易跟在他们身后慢吞吞地走。薄雾一重重浮在林间,他们穿过了无数花草密林,白虎身上的毛发颜色变浅了,叶寒不再骑在它身上,将那个位置留给了披着头发的岑芳春。
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方易觉得岑芳春真是好看,活泼泼的生命,像在这浓翠之中长成的一棵高竹,清丽又脱俗。而叶寒……方易简直不能相信,十几岁的叶寒真的有那么帅么?
他们经过他的身边时,叶寒突然回头朝着方易这边看了一眼。
“怎么了?”白虎不耐烦地问。
“好像有人在看我。”叶寒皱着眉头,却什么都看不到。
方易就站在他面前,满目温柔地注视着他。
等到跟着他们将这段带着清爽水汽的路程走完,方易心里突然一亮:他知道为什么穿着粗衣布鞋的叶寒那么帅了。
因为他正站在岑芳春的回忆里,所看见的是岑芳春眼里的叶寒。
淡雾散去,黑色的烟气从深谷中飘起来,把方易整个人都裹在其中。他看到眼前不是山林而是低矮的房屋,耳边哐啷几声乱响。
“背着我偷人,哼?”满脸横肉的男人将女人按在地上,骑在她背上,手里还揪着一大把头发,“谁?那个死男人是谁?”
岑芳春疼得掉眼泪,口里呵呵冷笑:“谁都没有,我不想和你过了,就这样。”
“不偷人你说什么离婚!”男人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岑芳春痛得大叫一声,“跟我离婚?嗯哼?有本事提离婚了,哈?”
男人边打边骂,岑芳春在他身下拼命反抗,手里不知何时抓住了厨房里的烧火棍,往后一挥,正好打在男人的鼻子上。男人夺下那根烧火棍,按着她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方易心头憋得喘不过气。莫世强的动作停滞了,岑芳春被他按在地上,脸朝着方易的方向,眼里淌出泪。
“你是谁?”岑芳春开口问他,“我看到大老虎和叶寒了……他们在哪里?”
方易推开一动不动的莫世强,将岑芳春从地上拉起来。
“我是来带你走的。”他尽量温和地和她说话,“不要受那个人的影响,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你的大老虎,还有叶寒。他们都很牵挂你,很想你。他们都来了,就在外面,我带你去。”
岑芳春失声痛哭。她反复问方易是不是骗他的,为什么当时没有人来救她。她哭得厉害,手被方易紧紧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