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
常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两人身后。他手里拿着个小果盘,果盘里放了半串不新鲜的葡萄,毫无声息的小人蜷在果盘里像是睡着了。
“我愿意成为它的新主人,让它跟着我。”常婴托着手里的果盘说,“老子以前答应过它带它去看泰山日出的。这家伙从来没正经看过一次日出,真是太可怜了。”
看到眼前两人有些呆愣,常婴无奈地继续解释。
“我不需要顾忌叶寒刚刚说的那些事情。”少年白净脸庞上露出有些傲然的笑,“活了那么多年,自然有些不被这个尘世束缚的本领。我能保全它,只要它跟着我。”
卧室里的詹羽朦朦胧胧听到外面的说话声,但听不真切。他很想睡觉,但又睡不着,一闭眼眼前就都是旧景象。
窗子咔的一声被打开。容晖十分自然熟稔地从窗外跳进来。
詹羽:“……我现在觉得防盗网真是相当重要的东西。”
容晖瞥他一眼,似乎笑了笑。詹羽看不太清楚,他困极了。
“太累了,睡醒再跟你聊天。”詹羽说,“谢谢你提醒我,但我当时不能听你的。”
容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坐在床边,听到他这样说,慢慢接道:“我明白,没关系。”
詹羽自顾自闭了一会眼,还是没能睡着,干脆睁眼了。
“你为什么跟着老鬼做事情?”詹羽问他。
容晖默默翻着方易床头小柜上放着的手抄本缚灵师三百六十五夜,良久才应了他:“他对我有恩。”
老鬼告诉容晖关于福报的事情,容晖一开始还不太在意,直到回家一趟,看到容英海偷偷将病历等东西藏在书柜下。容晖当时还只是个恶灵,也还没有实体化的能力。他在家里盘桓了很多天,站在容英海身后趁他看病历的时候偷看,或者偷偷记下容英海藏起来悄悄服用的药物名称。
陈四六很快给了他答案。
容晖在自家楼下坐了好几夜,最后主动去找了老鬼,要求他再给自己说一次福报的事。
他死得早,做的好事不算太多,那一点点可怜的福报即使全都给了容英海,也不过能减轻他片刻的痛楚而已。
几乎毫无犹豫,容晖接受了老鬼的条件。他顺从地实体化,在自己手臂上嵌入了引虫的东西,在城市里东奔西跑地灭虫。遭受的痛苦越多,吞噬的虫子越多,累积的福德越多,容英海已经晚期的癌症就一分分地有了奇迹般的希望。
虫巢的方法是老鬼散布出去的,灭虫子的人也是他派出去的。他一边扰乱正常的秩序,引起上层人物的恐慌,又通过平息这种恐慌来得到自己想要的利益。
容晖虽然不齿,但容英海却实实在在地因为自己的献身而得救了。
于是之后的每一天,他完全是凭着这个目标去支撑自己的。
詹羽躺在床上,哑声一笑:“难怪。难怪你每一次对付虫巢的虫子,都一副不要命的样子。”
“我本来就没有命,要什么命?”容晖笑笑,丑陋又冷冰冰的脸上带了点温度,“你还劝我,当时我就很想笑。你是不可能明白我的,詹羽。你不怕死,也不会为别人的死难过,你根本不懂至亲至爱的人永远离开是什么滋味。”
“……我最近好像有点懂了。这种滋味不好受。”詹羽慢吞吞道,“但我宁愿永远都不懂。懂了又有什么用呢?故意给自己找堵么?”
容晖将书合上,看着封面上方易写的两个名字。
一个是方易,一个是叶寒。两个名字之间用一个硕大的椭圆圈了起来。
十分幼稚。容晖心想,写的时候自己不觉得好笑么?
“懂了是有用的。”他对詹羽说,“你尝过了这种不好受的滋味,反而能懂得更多好受的滋味。快乐啦,幸福啦,很多很多。”
詹羽笑得漠然:“听起来不错,但我没懂过。”
“我希望你能懂。”容晖说,“你太可怜了,詹羽。”
詹羽的笑容渐渐消失,娃娃脸上露出十分冷硬的表情:“你今天是特地来让我不高兴的?”
“差不多吧。”容晖笑着把书放好,“想找人聊聊天,外面的气氛太好,我不想破坏,想想也只有你这种伶仃的人可以和我说话了。”
“谁和你说话?是你在自说自话。”
两人一坐一躺,互相都不太顺气地瞪着。
这时门突然打开,方易冲了进来。
“詹羽——咦,师兄你也在?欢迎欢迎,我煮了夜宵,你吃么?”
容晖摆摆手:“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玩。老鬼的行踪原谅我还不能透露,不过能提醒你们的地方,我都会做到的。”
方易忙喊住了他:“等等,现在这个不重要。师兄你也一起过来吧。詹羽,从老子床上滚起来!”
詹羽:“不行。我腰疼,胸疼,脖子也……”
方易打断了他的话。
“速度滚起来。我们找到了分离灵魂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