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一回,左不过就是挑唆三郎夫妻两个,与何大郎去争一争乔秀才家的房屋地业。
三郎见母亲这样没见识,当真是给她气乐了,因摇头道:“娘这话好没道理,当日讨了大姐儿进门,若不是何大哥仗义相助,到如今也凑不上这一注聘金银子,后头娶亲那日夺箱笼,抢了二姑娘出来养在仙姑家中,哪一样不是这何大哥出人出力的,还有一件事不曾对你们说起呢……”
说着,将自己如何得罪了翠姑娘,给那张大户诬告了进到男监之中,又多亏了何大郎内外人情,方才不至于在监里受罪之事说了,唬得王氏和五姐瞪了眼,还只不敢全信。
一时碧霞奴买菜来家,知道他们母子只怕有些私事要说,来门首处说一声,自去小厨房里备饭。今年的香椿下来的早些,这会子还算是细菜,就是市面儿上也不容易寻的。
因方才张五姐说了爱吃这个,乔姐儿便咬了银牙,买了两把回来,算下来倒比鱼肉还金贵些,前几日听见县里太爷应酬地方上那些个举子们,用的也不过就是这道菜。
碧霞奴原先在家时也是书香门第,家道虽然殷实,父母脾胃都弱,只有姨娘陈氏和那麟哥儿愿意大鱼大肉的下饭,大房里多半都是吃些细菜,这香椿每逢当季时厨下总要多多预备着,念书人往来应酬,也酬谢这样菜蔬。
饶是每年只做几顿,碧霞奴倒记得清清爽爽。因放在盆里淘洗干净了,却不先去了根儿,为的是一会子焯水方便。
烧了水半开不开时就移下灶来,只怕滚滚的水那样娇嫩小苗受不起,大笊篱盛了嫩苗子下水一汆,清香味儿连屋外头都能闻见了。
捞出来剁得细碎搁在案板上,想着王氏和五姐都是屯里人,单知道鸡蛋就是金贵东西,便打了五个放在碗里,稍微兑了水,方能煎得嫩嫩的。合着香椿茸,加上香油盐酱一拌。
将大锅烧的热热的,挖了一大勺猪油进去,葱花儿呛锅,一连摊了五张饼出来,自己胃口又不大好的,怎么着也够了,一边儿熬的小米粥也咕嘟好了,灭了灶收拾整齐,两个咸鸭蛋对半儿切了,一碟子红油大头菜,一小碗河蟹酱蘸着萝卜、圆葱吃,都是开春儿才得的,这会子要招呼婆母娘小姑子,也说不得金贵,一齐端上桌去。
见三郎好似有些气忿忿的,又不好当着面问他,三郎见乔姐儿不敢坐,非要拉她一处吃,到底不肯,站着伺候过一顿饭,端下去收拾了,就在厨房胡乱喝了几口小米粥,再出来时,但见三郎已经拿了包袱皮儿站在天井当院里。
那王氏带着五姐委委屈屈的不愿去,三郎也不看母亲,单骂了五姐道:“捆着腿脚呢?怎么不知道走路。”母女两个方才磨磨蹭蹭的出来,碧霞奴连忙上来拿了几百钱给三郎,叫他好生雇车送回去,送到官道上再回来。三郎推了钱不要,送了母亲妹子出门。
不一时仍回来,问浑家道:“今儿见你没好生吃饭,我看着你再吃些儿。”乔姐儿摇头儿道:“这就吃不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饭量儿也只有猫样大。”
一面问道:“怎的见你好似与婆母娘起了龃龉,到底是为什么,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好端端的只管来。”
三郎叹了一口气,将方才之事说与大姐儿知道,一面苦笑道:“屯里人多少有些爱贪小便宜的毛病儿,让你见笑。”
碧霞奴和三郎一般,心里坦荡荡的,知道了陈氏的勾当,竟也不曾往这里想来,如今听见王氏这话,细想了一回,点点头道:“若是往日不曾错看了那何捕头,只怕这一注外财他也未必肯放在心上,倒也好似咱们一般的不甚在意,等到二姑娘出了阁,才有功夫儿理会,你且莫要心急,我估摸着这件事他若是想起来时,定然叫妹子来与咱们过话儿。”
三郎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说,何大哥不是那一等办事不明不白的,想起来自然是要交割清楚,只是我母亲倒也可笑,便是分了那一处产业,自然也是咱们两家的事情,如何又轮到她一个做婆母娘的指手画脚,都是四郎和五姐两个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