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作为四肢末梢是个十分敏感的地方,安默拉把草莓一塞就迅速收手了。她皱着眉,但是英格兰姆神色如常,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
“如果您的第一反应是擦手,那么我会很伤心。”英格兰姆话里的*意味已经是明目张胆了。
他觉得首相阁下的启发很有用,有什么比取悦女王更好的上位方法呢?……尤其是在尚未长大的女王陛下像刚刚那颗草莓一样诱人的情况下。
安默拉迅速抽了张纸擦干净手,看样子还打算起身去洗一下。
英格兰姆忍不住笑出声。
“我不太习惯像这样的亲密接触。”安默拉一直皱着眉,但是最多只能说是有点困扰,也算不上生气,她对情绪的控制力算是一流,“请稍微收敛一点。”
英格兰姆笑着笑着就咳嗽起来,他声音沙哑地回答道:“以后不会了。”
安默拉礼貌性地帮他拍了拍后背:“你是不是需要休息?”
“大概是需要休息了。”英格兰姆一边咳一边笑,眼角的细纹里都漫着温柔和煦,“您的味道和新鲜草莓一样啊……我还一直以为会是陈腐的带着铁锈味的皇室气息。”
“谢谢。”安默拉不知道这个该不该算作夸奖的话。
“也谢谢您。”英格兰姆感觉阳光的气息紧贴着自己的鼻翼,每一处呼吸都灼痛气管,“我真的很少享受这样美妙的午后。”
4、
女王的婚礼迅速而隆重,就像一场暴风雨般卷过整个大陆,然后迅速归于平静。
安默拉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不过英格兰姆比较全能,他的建议使得婚礼不失王室的风度又不至于太过奢侈铺张。有他帮忙的话,安默拉可以花更多时间在魔导学与神学的研究上,并且处理更多的大大小小的帝国事务。
“总算是结束了……”
安默拉倒在床上,感觉婚礼比战争还更艰难,光是她身上这件礼服就把她折磨得半死,
“您还没换衣服。”
英格兰姆的声音让安默拉惊了一下,她才意识到现在这间卧室理论上应该属于他们两个人。
她累得不想动:“待会再说……”
“我来吧?”英格兰姆走到床边上,然后帮她把鞋脱下了。
安默拉迅速从床上弹起来:“不了,谢谢,你自己还是病人呢。”
英格兰姆把鞋放好:“为什么不让女仆们过来?”
她飞快地扔了袜子,拆掉裙撑和罩衫,然后往被子里一滚:“我这边没有女仆,你需要吗?听疗养院那边说,你平时行动可能不太方便。”
“已经好多了。”英格兰姆还是第一次听说王室身边没仆从服侍的事情,“如果这是您的习惯,那么我想我也应该接受。”
“这些事情一般是杰拉尔德做……”安默拉有点尴尬,“现在你这里,所以他不太方便进出我的宫殿。”
英格兰姆又一次感觉世界观被刷新了,原来还以为女王把杰拉尔德留在身边是为了安全起见,没想到对方还要兼职保姆……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帮忙。”安默拉的男友力还是那么足,“病情发作我应该也能抢救,所以别担心医疗或者服务的问题。”
“这些倒没什么。”英格兰姆坐在床沿上,若有所思地问道,“我只想知道我该住哪儿。”
安默拉又开始头疼了:“你有自己的卧室……”
“您不会让我守一辈子空房吧。”英格兰姆的声音太好听了,就算说出完全不对劲的话也让人没法反驳,“而且如果我晚上病情发作,这边又没有仆从……”
前面不靠谱,但是后面那个安默拉就不得不考虑了。
“来来来,伸手。”安默拉从被子里探出头,然后“啪”地塞给英格兰姆一个戒指。
英格兰姆看了看,是翡翠戒指,跟今天的钻石婚戒比起来朴素得有点过分了。
“用来检测身体状况的,实时监测,不会有问题。”安默拉又缩回脑袋,“去睡吧,别怕啊。”
英格兰姆还站在原地。
安默拉没法再装傻了,她掀开被子:“你想睡这儿?”
英格兰姆温和地凝视她,眼底有细微的流水般的温柔淌过。他一直有些消瘦,因为长期卧病在床,所以还隐约给人一种轻盈脆弱的感觉。但是他身上没有女性的阴柔感,那是纯粹男性化的温柔,譬如暴雨中安定的风眼,又譬如雷霆下弓张的地平线。
他沉默不言,开始伸手解扣子,当他把手伸向腰带的时候,安默拉不得不出声阻止了。
“你真想睡这儿的话,我可以再搬一张床过来。”安默拉向来是个亲力亲为的好女王。
英格兰姆的手停在腰间,他笑着对安默拉说:“如果不在一张床上,那么我留着这间房里的意义是什么?”
“你首先得明白我赶你走的意义是什么。”
英格兰姆看着安默拉,她也只穿了件白色衬裙,那些乱七八糟的装饰物都被扔到地下了。但是这种行为对她来说不是邀请,只是对自己领地的宣示而已——这间卧室属于她,所以她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而英格兰姆不能违抗。
“您的年龄确实有点小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最后英格兰姆选择退让,他有点无奈地笑了一下,然后重新穿好衣服。
“我觉得在您面前暴露身体会有罪恶感……”
安默拉干巴巴地说道:“我觉得让你一直站在床边也有罪恶感,所以现在我允许你回房间睡觉了。”
“您可能真的需要多考虑一下、”英格兰姆试图组织起隐晦而且文雅的语言,“我是说,如果想要进行尝试的话……最好不要选杰拉尔德阁下那样的……”
他跟你尺寸不合适。
这句话被英格兰姆硬生生咽回去了,女王的年龄真的会让某些正常话题变得难以启齿。
安默拉背过身去:“你想多了,杰拉尔德是苦修士,我还没道德沦丧到拖他下水。”
他可不光是苦修士那么简单,上个世纪的最强之人,奥兰神圣帝国圣殿骑士团前任团长。应该说,杰拉尔德在跟随安默拉以前一直是具有高尚操守与禁欲气息的古典骑士模范。但是在他正式曝光身份后,媒体开始变得更关注他有多受女王宠爱。
“那么我呢?”英格兰姆发现自己很喜欢跟她谈这种话题,有种微妙的,让人肾上腺素分泌的禁忌感。
安默拉看上去很累了,不过还是很认真地回答道:“我问了你的主治医师,他说你不适合激烈运动。”
“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跟我……”
“那倒不是。”安默拉一口否定,“跟你相处非常愉快,仅此而已。”
英格兰姆怔了怔,笑容渐渐加深,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
“我将会拥有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所以并不要求能从婚礼对象身上得到什么东西。”安默拉轻快的声音让英格兰姆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如果你能带给我一个好心情,那么我觉得已经是意外收获了。这是‘取悦’的意思,我没有暗示你去做更多,你也不被允许做更多事情……”
安默拉的话戛然而止。
她感觉被子被掀起来一瞬间,然后一具温暖的身体贴上了自己的背。
“晚安。”英格兰姆脱了外衣钻进她被子里,贴在她的耳根说话。
安默拉可没有心情道“晚安”,她一把掀了被子坐起来,然后扭头看着挤在自己旁边的英格兰姆。
“您不会是想扔我出去吧?”英格兰姆掩嘴咳嗽了一下,平和地与她对视。
“我说过你该收敛一点。”安默拉皱着眉,她当然不会把这个病得半死的家伙扔出去,她只是觉得英格兰姆并非那种会给人制造麻烦的家伙。
英格兰姆稍微挪开了一点距离,把枕头让给她:“就一晚上,让我躺一会儿,假装我好像结过婚了。”
假装他已经结过婚了,假装他不是为了取悦某个人而来到这个宫殿的,假装他已经经历过灵与肉的结合,假装他在死亡前渡过了完整的一生。
安默拉实在没力气跟他争这个,她从床头柜下面又抱出一个枕头,递给英格兰姆。
“晚安。”
英格兰姆给自己垫好枕头,然后温柔地道晚安。
安默拉关了灯,他的声音在黑夜里有种特殊的柔和感,就像夏天轻拂过鼻尖的凉风一样。
“谢谢您。”
“你确实结过婚了。”安默拉的声音就在他旁边,离得非常近,那股草莓味儿也很清晰,“和这个帝国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您啊……”英格兰姆的声音里有点笑意,后面的话掩盖在了平缓悠长的呼吸之下。
您啊,真的是非常温柔的人呢。
5、
据说第二天杰拉尔德阁下差点把整个皇宫都掀飞。
他来到女王寝殿的时候看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那场面连这成年人都感觉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你这家伙……”杰拉尔德被坎迪洛克按住,恨不得用眼神宰了对方,“放开我,他是个变态!安默拉才十三!你怎么会想到跟她睡一张床!”
“仅仅是睡一张床而已。”英格兰姆心平气和地跟他解释。
可是杰拉尔德觉得自己早上看见的状况肯定不是睡一张床那么简单。
“你放开!”杰拉尔德回头给了坎迪洛克一拳,但是没有对满脸鳞片的火龙阁下造成多大杀伤,“我要打死这个变态!”
“算了吧,能上床也算他厉害。”坎迪洛克明显看得比杰拉尔德清楚。
英格兰姆保持着平和的微笑:“您在暗示我耍心机博取同情吗?”
杰拉尔德看上去随时有可能化身圣剑裁决掉英格兰姆,他愤怒地说道:“厉害什么?安默拉缺乏性别观念与正确的……正确的常识,我觉得这家伙明显就是趁人之危趁虚而入……”
“你一个词也没用对……”坎迪洛克翻了个白眼,那张脸显得极为狰狞。
“您说是就是吧。”英格兰姆并不在意他们之间的争执。
他直接推着轮椅进了安默拉的卧室,还顺手带上了门。
“走吧,再闹又有上报纸了……”坎迪洛克有点不耐烦,“你不觉得你百年来的声名就要因为一个婚礼毁于一旦了吗?”
“……”杰拉尔德确实不太希望教廷知道这种事情,但是他更不希望安默拉被那种一看就心机深沉的男人骗上床。
“走啦走啦。”坎迪洛克不耐烦地劝道。
房间里,英格兰姆已经听不见外面的争执了。
床上干干净净的,他早上已经叠好了被子——这件事一般是杰拉尔德来做。安默拉睡着的时候倒也没有什么坏习惯,不踢被子不说梦话,她蜷成一小团,并且尽可能远离他。她醒过几次,还仔细查看了他那枚用来监测身体状况的戒指,好像确实如传言所说,她对一切魔导学分支都十分在行,包括医疗类。
虽然比较年长,但他更像是受照顾的那个。
而女王陛下,她已经强大到了不需要任何人照顾。
英格兰姆看向窗外的小花圃,三色的玫瑰花开放着,有种不自然的美丽。他一向不喜欢这种人工景观,但是这次却没有被它影响心情。
是的,女王陛下留在这里的气息让他感觉愉悦。
“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太阳才刚刚越过屋檐,就已经开始这么期待了。
已经开始对未来的日子感到期待了啊。
英格兰姆垂眸微笑,阳光勾勒出他柔和的轮廓,并且将秀气的锁骨盛满。他身上的理性与成熟被过分明媚的光线冲淡了,变得模糊,变得暧昧不清。
那还真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不再是身处一眼就能看到悲惨结局的命运之中,他开始挣脱一重重漩涡,走向一个真正有着“未来”,而不是“命定结局”的地方。
您啊,温柔的您……
真的……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