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在边上见了,只是不语,越发蔫头耷脑的,贾政因在外面,又不好骂他,又疑心他是用功过度了,宝玉心内有事,路上一应礼仪接待,皆是敷衍,全不似以往的灵巧,贾政见了只是越发担心,便打发自己的小厮叫他们看着宝玉,举凡应酬,也都替宝玉推了。
丧事轰轰烈烈地办过之后,秦可卿此人便似再不曾存在一般,两府之内,该喝酒喝酒,该打牌打牌,再没人提到。
凤姐待出殡之后方空闲了些,因见人情冷暖,且又想起素日和可卿情分,不免洒几滴眼泪,回房之后依旧叹息着睡不着,平儿服侍她换了衣裳,把她按在床上,替她放了头发、轻捏头皮,她手指轻柔,又对凤姐身周极熟的,按着按着,凤姐就渐渐松泛下来,阖着眼问道:“近日府里可有什么大事?”
平儿正等她问,闻言向外一看,见外头无人,就俯身下来,在凤姐耳边道:“小丫头子们闲聊的时候,说二门上哪个小厮议论什么新二奶奶,旧二奶奶的,不知是旺儿还是谁,把这人喝骂了一顿,都骂散了,这事也不许再提。”
凤姐两眼一睁,直直坐起来道:“是什么时候?”
平儿道:“就是今天,我一听见,就回了奶奶了。”
凤姐冷笑道:“明日叫旺儿来回话。”
平儿应下,凤姐经这一遭,越发睡不着,就招呼平儿说话,一时深恨贾琏,口里骂了一回,又想起来道:“他今晚又睡在哪里狐媚子那里去了?”
平儿道:“今儿是被老爷训了,勒逼在外头读书,住在书房呢。”
凤姐呸道:“他还读书,别笑死我了!怕是有看上哪个下流娼妇烂下面的货,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鼓捣呢!”
平儿不敢回她,只陪着小心,又继续给她揉捏头上,凤姐道:“那里倒还好,你给我捏捏脚,这几日两头来回走,脚疼。”
平儿便坐到小杌子上替她捶腿捏脚,凤姐给她服侍得渐渐又眯了眼,迷迷糊糊叹道:“说来说去,究竟还只有你好,从小儿一起跟着的情分,又不像那伙子臭男人、王八汉,吃了碗里的不够,见了别人锅子里,也不管是香是臭,是儿媳妇还是大嫂子,就只知道一根捣杵实心到底!我是没儿子,有了儿子趁早割了他那祸头子,看他还去哪里捣去!”
听得平儿嗔道:“奶奶快别再说这些没根由的话了,早些睡了好。”
凤姐道:“只有我们两个在,你怕什么?”
平儿低头道:“奶奶这话说顺了,下回在外头也带出来了可怎么好?”
凤姐方不言声,又拍着炕道:“我一个人睡着怎么有点冷似的,你陪我罢。”
平儿还要辞,凤姐亲弯腰把她拉起来道:“我们小时候姑娘丫头两个都是这么睡的,怎么嫁了人了反倒生分了?”
平儿只得依着她,在外头靠着,两人一起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