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自打定主意,果然拿出大房的款来,趁着贾琏不在,自己走去看了一回马英娘,将王夫人所赐钗环,并自己的几份贵重头面亲自送去,面上春风和煦,口内绝不提从前,只当马英娘是当真娶进来的良家,自己也是真正贤良淑德的大家奶奶一般。
马英娘是见识过她的厉害的,见她这样,心中实在害怕,晚上贾琏回来,不免拉着他又流了一回眼泪道:“二爷救我!”
贾琏立时就道:“那泼妇怎么为难你了?”又叫丫鬟来问,那伺候的小丫头道:“二奶奶来送了一回首饰,说以后要和睦相处,好生服侍二爷。”
贾琏听并无过分之语,倒不大好意思拿言语生气,就命小丫头们拿那些东西来看——凤姐选的都是好东西,内里甚至有贾琏曾送给凤姐的一对耳环。贾琏见了耳环,沉吟片刻,安慰马英娘道:“你放心,她是个直性子的人,有什么事,向来都做在明面上,如今既认了你,又肯送这么些东西,以后必定安稳无事的。”
马英娘哭道:“奴一见她,就害怕,总觉得她又要卖奴似的。二爷不知,被牙婆领出去的那时候,奴死的心都有了。”
贾琏情好之时看她自是百般顺眼,如今和她过了几天,情分淡了,渐渐便觉倦怠,胡乱敷衍道:“有我在,以后不会了。”转出来问小丫头子:“你二奶奶在哪?”
小丫头道:“大早就去和老太太请安了,这早晚还没回来呢。”
贾琏听了,便往贾母处去,一路熟惯的丫鬟们见了,都只玩笑着和他说恭喜,要向他讨喜钱。
贾琏当时赌气,在马英娘屋里连住几日,耳目里见不得别的人了,如今一入内宅,见了这许多莺莺燕燕,顿时眼花缭乱,一一调笑几句,到了贾母处,只见凤姐不似以往那般大妆大扮,只素素挽了个髻子,插一支金簪,穿一身淡色衣裙,坐在那里陪贾母抹骨牌,几句话便将贾母逗得大笑起来。
贾琏掀帘子进去,笑道:“老太太在这里玩什么呢?”又装作故意发现凤姐一样,道:“怎么你也在这里?”
凤姐白他一眼,并不答话——她清瘦许多,原本是富丽堂皇,宛若神仙妃子,现在倒又添了几分出尘清矍之气,眼波流转之间,把个贾琏看得早酥了骨头,腆着脸凑过去,口内只道:“我看看你拿了什么好牌。”
凤姐道:“什么好牌也是枉的。”伸手要打一张,手被贾琏抓住,贾琏借机在她手背上摩挲一回,只觉柔滑细腻,早连半边身子都软了,慢慢一勾,把她手上的牌取下来,道:“这个不好。”又从凤姐右手边取了一张,扔了出去。
凤姐恼道:“你一来,我就只是输!”
贾琏笑道:“无妨,无妨,你输了,我替你出。”
那贾母见他夫妻两个要好,眉欢眼笑,自己倒把牌一丢,道:“怎么今日特别累似的。”鸳鸯笑道:“老太太还是别坐久了,起身四处走走,横竖钱也赢得够了。”
贾母就赶众人道:“听见没,我累了,不玩了,你们快出去叫我歇歇。”
众人见她嘴上这么说,眼里只看凤姐贾琏,都笑嘻嘻地起来,也不忙出去,还陪着贾母说话,只把这两人丢在外间。
贾琏欢喜非常,拉着凤姐又说了几句想念之类的话,凤姐无可无不可地听了,听贾琏说了一句:“晚上等我。”便把手一甩,道:“我同老爷说了,老爷已经答应将秋彤赏给你,今晚大约就来我们院子里了。”
贾琏面上露出喜色道:“当真?”
凤姐瞧不上他这样儿,再白他一眼,拔脚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