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原没听过“槛外”“槛内”这样说法,只觉新奇有趣,就勾了勾宝钗的手,在她耳边笑道:“这一对倒对得绝妙。咱们也要起这么一对别号才好。”
宝钗一笑,捉住她拨自己头发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握住,悄悄道:“罢了,我是个俗人,做不来这样清高,宁可你晚上同我多手谈几局,不知胜过多少别号。”
黛玉把手一抽,横她一眼,道:“你这人满脑子的都是不正经。”
宝钗又去握她的手,握了几次才握住,便捏着她的手掌笑道:“老夫老妻了,这个不是正经,什么是正经?”臊得黛玉险些露了相,只拿脚在她脚上狠狠一踩才算出气。
妙玉见香菱并无愠色,极淡地一笑,请三人依次坐下,自己陪在一旁。因有宝钗黛玉在,少不得又正式见过一番,又唤了凡重新沏了三杯新茶,亲手奉茶。
宝钗一眼便认出里面有那一世里用过的两只杯子,见妙玉要去拿那点犀礄,故意伸手去拿那瓣匏斝,却被妙玉止了,妙玉将点犀礄递在她面前,笑道:“薛施主请用这一杯。”又将那瓣匏斝拿给黛玉,最后将一只龙泉青瓷小盖碗递给香菱。
黛玉从未见过这等奇形珍玩,拿在手里把玩一会,又看宝钗的杯子。宝钗见她喜欢,便把手里的茶向她面前一递,轻轻笑道:“改明儿我也叫人收些杯子回来,你爱用哪个,就用哪个。”
黛玉心里欢喜她体贴,面上却嫌弃道:“你开口闭口,只是买啊收啊的,这清净地方都叫你沾俗了。我才不喝你这俗人递的俗茶。”
宝钗笑道:“你当真不喝?”见黛玉摇头,便端起那点犀礄一饮而尽,看得黛玉直叹气道:“罢罢罢,你快坐得离我远些,我怕一会妙玉师父连我也嫌弃了,要把咱们赶出去呢。”一面说,一面假装要挪开,香菱信以为真,忙劝道:“妙玉素来不在意这些的,我头次见她,也如这般饮了一海,她也没说我。”
谁知她不说还好,一提起那次,妙玉便微露愠色,似瞪非瞪地看了香菱一眼,香菱兀自未觉,还又向妙玉道:“说起来那次你用的那个竹根大盏也甚精妙,怎么以后就不见你用了?”
妙玉道:“那有拿那样大盏品茶的?”
香菱笑道:“我也不是要你就拿它沏了茶出来,不过求你将它给林姑娘看一看而已。一杯为品,二杯是解渴的蠢物,三杯是饮驴,你上次说的,我都记得啦。”
妙玉道:“你只记得我这些死文字,着相。”
香菱笑道:“我本就是俗人,着相不着相的,有什么打紧?”
妙玉只做听不见,叫了凡又取了九曲十环一百二十节蟠虬整雕竹根的一个大盏出来,香菱看了十分欢喜,道:“我觉得这竹器倒比那金银俗物更配你这里清净地方。”
妙玉见她说话,心中欢喜,却正色道:“我拿这个出来,全是看在林薛二位施主面上,并不是为的你。”
香菱道:“是是是,不但我得见这竹盏,连我能进这门,喝这茶,都是托她两个的福,我只谢她们就是。”
妙玉道:“正是,若不是她两个在,我明明在闭关,是必不会提前出来的。约好的申时,就必是申时。”
香菱只是点头称是。
黛玉见不得她那谄媚样儿,就把宝钗的手一掐,宝钗一怔,却见黛玉对她使个眼色,道:“宝钗她久闻妙玉师父博学多闻,诗才敏捷,心甚仰慕,终久得见,不知敢赐一教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