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仲彦第二天就把萧漠找了来,将温勉跟自己说的要提亲的话说了,末了道:“你我虽有师生之份,但婚姻大事非同小可,我也不敢替你做主,你还是将此事与你姑丈商议一下吧。”
“是。”萧漠恭恭敬敬的答应,又道,“弟子委实不知温台主竟有此意,心中惶恐,不知先生对此事有何看法?”
卫仲彦思忖了一下,还是直言道:“我是一向不喜与此人来往的,当然,他也一向冷眼傲视我辈,我们两家可说是井水不犯河水。但这门亲事于你来说,却也算是匹配。温勉如今位高权重,虽出身寒门,却已有了根基。他只有一子,妻族又不显,你若是做了他的女婿,他必定对你多有倚重,于你前程来说,是极有助益的。”
说到这里,卫仲彦端起身边茶盏喝了一口,见萧漠一直静听,便又接着说道:“只有一点,他极其不满世家的自命不凡,与你们萧家宗主一脉也恩怨不浅,你若做了他的女婿,势必要与世家划清界限。”
萧漠闻言苦笑:“弟子虽与本家一向不亲近,可也不能就此弃了祖宗……”
“温勉倒不至于如此,只是免不了要你做个世家子里的异类……”卫仲彦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我私心里是不希望你选这条路的,这路途看着平坦、似有青云梯,可是想走下去却极为辛苦,世庶之分早晚要消弭殆尽,寒门学子也终究会在朝堂占据一席之地,可世家又怎么会甘心平白让出位置?”
萧漠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朝廷开科取士,就是为了改变前朝“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门阀制度,实现唯才是举,可这个过程无疑触动了各大世家的利益。
他们不甘心让出手里的权力,就免不了要与寒门出身的官员争斗,在这个时候,他这个五姓世家子弟若是做了寒门官员领袖温勉的女婿,反过来与世家相争,岂不会被世人认为是数典忘祖之辈?他又如何能堂堂正正立身朝堂?
“多谢先生良言教导,弟子豁然开朗。”萧漠站起身,正正经经行了个礼。
卫仲彦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又道:“你也不用急,先写信与你姑丈商议一下,卢侍郎那里,你也可以去请教一二,左右温勉与我提起此事,也只是为了试探你有无此意,你放心,他不会真的贸然提亲的。”
萧漠应道:“是,弟子明白了。”
“不过你年纪确实也不小了,十七岁了吧?”卫仲彦问道。
萧漠点头:“是。”
卫仲彦便笑道:“确实该说亲了,你姑丈没与你谈过此事么?”
萧漠有些不好意:“姑丈有请卢侍郎帮忙留意,”他稍稍停顿一下,跟卫仲彦说了实话,“听弟子表弟的意思,似乎卢侍郎有意,有意……”
卫仲彦接道:“有意招你为婿?”
“似乎是的。”萧漠自己说起这事,总是有些不好意思,只觉耳根脸上都有些发热。
卫仲彦见他终于有了些少年人的青涩,脸上笑容更大了些:“好事啊,门第也合适,又是亲上加亲,怎么还没有定下来?”
萧漠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的想法,一时便没有答话,卫仲彦却误会了,一拍几案道:“是我糊涂了,这事要定也要与你姑丈他们定。”
萧漠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听了卢文希所言之后,有意疏远卢家、少往卢家后院去见女眷长辈的事说了,“……弟子志在四海,卢氏高门,女儿必定娇贵,弟子恐怕拖累于人,到时反倒让两家生怨……”
卫仲彦很是诧异,接着却又像想起了什么,微微出神,好一会儿才叹道:“你这孩子年纪不大,竟能不被繁华迷眼,守住本心,倒也难得。好啊,既然你心里有了打算,我也便不多言了。今日留下来用膳吧,你师母很喜欢你送的两盆花,还说等你来了要见见呢。”
当下就叫了人去问新康此时是否得空,刀风去了一会儿,回来禀道:“公主有请萧郎君。”
萧漠便与刀风出了悦性斋,一起往后走到内仪门处,另换了管事娘子引路,带他直接去了华茂堂。萧漠也见过几次新康大长公主了,但以往都是在待客的花厅相见,这华茂堂还是第一次来。
他谨守礼仪,目不斜视,一路跟着管事娘子进得厅堂,按照指引给新康行礼拜见。
“免礼吧,也不是外人。”新康没让他拜下去,就指了下首的圈椅让他坐,“跟你先生谈了什么?可是说温家的事?”
萧漠端端正正坐在椅上,本来神情一本正经,听了新康这句带着打趣的问话,一时就有些窘意,垂眼回道:“是。”
新康便笑了起来:“你先生为了这件事,昨夜里都没睡好,今日急着就要见你,深怕你上了温台主的当。”
……师母也太直爽了,萧漠捧场的笑道:“是先生爱护弟子。”
新康点点头:“他确实看重你。”她真正想说的其实就这一句,说到了便转移话题,改说起萧漠送来的花,谢了他一回,又道,“听阿棠说,你们昨日赏花宴很是尽兴,王宣还跟谢如安交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