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盆腥红刺目的血水还没有间断自屋内涌出,然而阿诺也惨白着一张脸自产房内跑了出来,只见她对几个宫人急急喊道:“再熬催产药,太医说还要用,要快……”话未说完她便跑了回去,不过须臾却又跑了出来,似乎脸色比刚才又白了几分,声音已经急得如火烧眉毛一般:“热水,布巾继续准备着端进来……”
阿诺的声音就如夏日里的暴风骤雨般,又急又猛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让人听起来无不心焦,似乎有一场更大的风雨就在前面不远处;而那一排排进进出出的宫人脚步声,更是声声踩到人的心坎人,焦急而又绫乱,在脚步声的背后,谁也无法预测即将发生什么。
这期间一碗碗浓黑的催产药自小厨房端出,再送进产房之内。又有一盆盆鲜红的血水自产房端了出来,看得人胆颤心惊,整个宫中都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那是浓浓的汤药汁再加上鲜血的腥气,掺杂在一起竟如此刺鼻,令人惶惶不安。
眼见此景,夜未央的脸色已是越来越难看。他终于按捺不住脚步,松开子衿的手,就往产房走去。太后恰巧站在一侧,忙瞪大眼睛将他拦住,语气虽不十分坚决,却也有着不能抗拒的坚持:“皇帝,产房过于血腥,淑嫔又是早产,看这情形不大好,身为皇帝实在不宜入内。”
“母后,这里面……”夜未央话说一半,终是叹了口气,停了脚步,继尔眼神中便有一些颓废之色。
在子衿眼中他总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然而今夜他却如一只受伤的小动物般,眼神忧伤而飘零,似乎有无数的心事而无处可诉一般。子衿过去挽住他的手臂柔声细语道:“皇上别急,其它太医应该就快到了,总有办法的。”
“子衿!”夜未央握住她的手,传给他一阵凉凉的温度。他似乎很受伤的说道:“为什么自朕登基之后,就再没有妃嫔顺利产下孩儿,就连千皓也是湘妃用她的命换来的,朕不希望这样。每次朕听到哪个妃嫔有孕了,欣喜过后便是担惊受怕,朕怕听到她们说滑胎了,难产了……”
夜未央越说越激动,不但双颊涨得通红,以至于子衿的手都被他握得生疼。
子衿想安慰他,但张了张嘴,却觉得此刻不管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唯有淑嫔顺利将皇子产下,或许夜未面的心里才能稍作安慰之感。
正在这时宫门口又传来一阵急促却不凌乱的脚步声,寻声而望,是张一带着四五个太医鱼贯而入,为首的是太医院院使赵政,其次是院判郭信,后面还跟着两个皆是品级不纸的太医,其中也包括郭少本在内。
夜未央不待他们行礼,直接挥手道:“快,快去看看淑嫔如何了?”
“是,皇上。”几个太医迈着齐刷刷的脚步进了产房。
这期间产房内淑嫔凄厉的叫喊之声一直不觉于耳。叫得一直淡定如初的太后,脸色也微微泛起了白霜。再也不能安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而是也在院中不停地走动起来。
过了一会儿,淑嫔一浪高过一浪的惨叫再次传来时,太后嘴角抽了抽对孙姑姑道:“传哀家的话,请崇明殿的师傅即刻诵经祈福,祈求淑嫔平安诞下皇子。”
“是,太后。”孙姑姑答应着便转身出去安排了。
张一见状则上前劝道:“皇上,太后,这夜里风大,又站在了风口上,莫要吹坏了身子才好。不如去偏殿等一会儿吧,几位太医院一等一的国手都在此处了,想必淑嫔娘娘定会平安产下皇子的。”
夜未央本想不去,但是看着太后与子衿也与他一同冻在风中,实在不忍,便低头“嗯”了一声才进了偏殿。
张一命人燃了几个火盆端进偏殿之中,很快殿内的寒气便渐渐散了。但是不知为何,季子衿却是一个劲儿的打冷颤,仿佛已是身陷千年寒潭之中,怎么暖却也暖不过来。
夜未央见她面色发白,嘴唇直抖,赶紧对张一道:“想必暖嫔娘娘刚刚是冷到了,快把火盆放得离娘娘近一些。”
张一应声办了,几个火盆就放在子衿的周围。那火光燃得极红,似乎是金灿灿,亮闪闪的,不时还“噼叭”爆出几个燃起的炭花儿,但听在子衿耳中,那声音却分外的惊人,似是预示着什么不祥的事情即将发生一样。
烤了一会儿炭火,脸色微微恢复红润,夜未央体贴问道:“不冷了吧?”
子衿一笑摇了摇头,心下却暗自狐疑,手脚都烤暖了,连脸上都红得发烫,为什么心里还是冷的。每掀帘进来一个人,带进一股冷气,她心里的温度就会降低一点,那温度时冷时暖,心里也跟着忽冷忽热,七上八下不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