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的大牢果真是一个折磨人的地方,佟氏进来前后不过两日,就已变成这般。若是在从前,她对自己的穿戴打扮可是极为重视的,即便是在病中,也不会让她的乌发有一些零乱,而现今从头到脚,岂是一个零乱可以形容的。
但是近前细细一看,除了衣着和乌发的零乱不堪,相比四年之前子衿被她们扔到乱葬岗之时,佟氏的变化并不大,依旧是那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唯一的变化就是似乎瘦了几分,然而人一旦消瘦起来,不但不显慈爱可亲,反而更会多了几分尖酸刻薄之意。也就更容易让人生讨。
而她的陪嫁丫鬟雪愁的变化却是极大的。光阴容易把人抛这句话,在她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印证。中年女人的臃肿之态在她身上已经章显无疑,只是那双刻薄邪恶的眼神依旧没变。
子衿在门外细细地打量着她们,显然,她们也看见了她,两人双眼均瞪得大大的,哆嗦着嘴角惊恐地望着她。
“夫人!”本来摊坐在杂草堆之上的雪愁,忽地弹起身子,展开双臂护在了佟氏的身前。
子衿冷冷一笑,道:“雪愁姑姑还是那么护主心切。”说罢使了个眼色,水漾便示意狱卒把牢房的门打开了。
牢门打开之后,水漾掏出一些银子塞在狱卒手里,几人便迈步走了进去。小康子时时守在子衿一侧,一时也不敢大意,生怕那雪愁什么时候会突然发疯扑过来,万一惊到子衿的胎气,那可真是后悔莫及。
二人短暂的惊愕之后,那佟氏拨开雪愁的双臂,竟冷冷地笑了起来,直笑得眼角都溢出泪水来,她这才顿了顿说道:“如烟说你没死我还不信,今日一见倒是我孤陋寡闻了,原来一碗鹤顶红下肚也是可以活的。”
子衿眼中闪着寒光,那种失去亲人的蚀骨疼痛再一次蔓延全身,她十指紧紧握成拳,就连指甲扎进肉中,方也不觉得痛:“可能这就叫做天不亡我,我不但要活着,而且还要活得越发娇艳动人,不然由谁来为我母亲和哥哥报仇呢。”
佟氏的目光突地一转,恶狠狠地说道:“我就猜到会是你!不然在这宫中还会有谁将我们全家抓到这刑部大牢,并且这般严刑逼供,如此狠辣的将莫虚有的罪名扣到我们的头上。我们是不会承认的,我要找皇上告状,那季贵人不是我们所伤,这一切全是你的阴谋,你的阴谋!”
子衿见佟氏激动得有些抓狂,不由得嘲讽一笑:“二娘猜得没错,不是我,还能是谁。正所谓欠下的总要还的,何况你们欠的还是人命。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二娘何需大惊小怪。”她顿一顿:“我是不是要和二娘算一算你共欠了我几条命呢?”
“你……”佟氏已经浑身颤抖。
子衿不去看她,自顾自地说道:“我娘葬身火中为一命,我哥哥掉下悬崖为两命,我被你们灌下鹤顶红为三命,小康子同我哥一同掉下悬崖为四命。”她似有若无地一笑,看着佟氏道:“就算是一命抵一命来,二娘打算用哪几条命来抵呢?”
“你胡说!”佟氏一跃而起,指着她的鼻子道:“你明明活生生的站在这里,莫非是大半夜的来跟我装神弄鬼。”说罢她又指着小康子:“他!这个贱奴不是也活着吗?”
小康子眉头一皱,一把打开她的手,喝道:“大胆刁妇,敢对娘娘不敬!”
“活着?”子衿眼中闪过冷嗖嗖的寒光,瞬间手掌一挥,“啪”的一声脆响,佟氏的脸颊上已经清晰可见五个掌印。
她是使足了力气的,怒视着已经蜷缩到墙角的佟氏和雪愁咄咄道:“人都说求死是最容易的,要想活下去才最艰难。可你们尝过生不如死的滋味吗?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的离自己而去,一个人!永远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甚至想哭都哭不出来的痛,你们体会过吗?我和小康子是活了下来,但并不是你们的仁慈,而老天怜悯,让我们活下来报仇雪恨。”
“不要伤害夫人,有什么仇就冲我来!”雪愁看着子衿再次渐渐逼近,猛地一跃而起,将佟氏团团护住。
子衿双眼一眯,瞪向雪愁:“雪愁姑姑,我又怎会忘了你。恐怕酿成我们一家人生离死别这出惨剧的罪魁祸首,定是少不了你一份功劳吧。我娘活着时,就吃了你多少暗亏,甚至是我,也几次着了你的道。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瞧瞧是个什么样子,怎么会有如此狠毒的蛇蝎心肠,我娘的包容不但换不回你的一丝感激,最后竟将她置身火海。”
雪愁的双颊已经白得如一张上好的宣纸,她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颤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子衿又道:“雪愁姑姑可还记得,当年我扯着你的衣角说:‘我死后会回来找你的’,如今我却没死,但是我活着,同样会回来找你的。”
在子衿的攻势下,雪愁终于瑟瑟摊倒在地。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