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元淇的死,子衿只说成是她不堪每日每夜伤腿地折磨,更是承受不住再不能走路的打击,从而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对于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宫中向来没人追究。因为宫中从来都不缺人,更是不缺少女人,所以一切都在悄无声息的进行,甚至没有人过来多问一句。
然而元淇的遗愿却是宫中所不允许的,但是这毕竟是她最后一次求子衿,子衿没有理由拒绝,也不想拒绝,所以她思来想去,这事还得求助于老佛爷。
她当天便来到鸿福宫,坐在老佛爷身前,一边为她敲着腿,一边戚然道:“元淇她毕竟没有为皇家生儿育女,位份也只晋到了贵人之列。别说是皇陵了,就连太庙也入不得。嫔妾思来想去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来求老佛爷做主,看看能不能圆了元淇未了的心愿。”
老佛爷蹙了蹙眉:“这事你和皇上商量了吗?”
子衿沉默地摇了摇头,思虑半晌又道:“元淇治伤的后期,皇上不但没有去看她,甚至已经很少过问了。所以嫔妾觉得皇上不太会关心这事。若是嫔妾去问他,他也不会太多思虑,多半是随口答应了一句行或不行。所以嫔妾宁愿来求老佛爷,因为我知道老佛爷不会应付我。”
“可是这季贵人因何非要葬在那山上?”老佛爷顿了顿,又道:“莫非这其中有什么原由?”
“原由自是有的。”季子衿乖巧地给她敲着腿,缓缓道:“元淇说季家只有我们姐妹二人,从小年幼无知,不知道在父母跟前尽孝。后来长大了一些明白了孝礼之事,却又进宫成了皇家的媳妇,所以对没在父母跟前好好尽孝一事一直耿耿于怀。而我已到贵嫔位份,又怀了龙胎,想必这辈子是无缘在父亲跟前尽孝了。元淇念着家中父母孤苦无依,所以心愿便是将自己葬在离季府不远的后山上,那样便可日日遥望家中方向,算是以尽生前没有尽到的孝道。”
老佛爷听了颇为感动,不由得心生几分同情,她哀哀叹道:“没想到这季贵人还是大孝之人。也真是可怜她年纪轻轻有此遭遇,而且还是为我们皇家子嗣祈福才遭恶人所害,既然如此,哀家就破个例,准了她的心愿吧!”
子衿好生感动,赶紧起身行礼:“谢老佛爷成全。”
老佛爷将她轻轻拉起,眉眼都是笑意,拍拍她的手道:“不用谢了,你给哀家生个白白胖胖的皇曾孙,每日抱到哀家这里来玩,让我这安安静静的鸿福宫也吵上一吵,哀家就高兴了!”
她也抓上老佛爷的手,真心诚意道:“老佛爷,一个哪够啊!我要生一群,然后排着队来吵老佛爷呢!”
说得老佛爷就一直笑,直笑到眼底。
而子衿将老佛爷的意思传达给夜未央时,夜未央那边自是也没什么异议。他自是不会在意与自己没有太多纠葛的女人埋在了哪里,何况老佛爷已经答应。太后那边虽然有点不太高兴,说这不合规矩,但是老佛爷都答应了,她自是也说不得别的,毕竟又不是什么大事,犯不上和老佛爷闹出什么不愉快之事。
所以这件事情也就这样办置妥了。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之时,子衿望着元淇的灵柩缓缓抬出宫去,内心五味杂陈齐聚心头。虽然她生前那么狠辣的对待自己,但此时此刻无论多少的恩恩怨怨,终是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了。人世变幻无常,在之前的许多日子里,她从未想过元淇会突然从她的生命中消失。
而今天就真的消失了,终是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就如颗颗大小不一的珍珠,在晨光中泛着晶莹透亮的光泽。
待抬灵柩的一行人走得远了,直到看不见了,她才叹了口气说道:“若是父亲母亲知道是我做的,他们一定会怪我。恐怕就是冷哥哥,也要找我兴师问罪了。”
水漾扶上她的手臂,转身往回走,劝道:“娘娘心善,已经一再忍让,季贵人她实在是不给娘娘留活路,也不给自己留退路。这又怪得了谁呢!当生存成为一种前进的动力时,做出一点狠辣之事也是难免,何况是对待比自己狠辣万分的敌人时。”
子衿再次叹了叹,“这样也好,或许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水漾就露出了一缕微笑,道:“现在好了,娘娘怀着龙胎,一直对娘娘虎视眈眈,暗中下黑手的人也不在了,我们也终于可以缓一口气。娘娘的好日子来了。”
“但愿如此吧!”子衿同水漾一起回了暖秀宫。
之后的几天,日子过得无波无澜,平静亦如无风的湖面。
直到这日午睡过后,郭少本提着药箱来例行诊脉。
待他将两根细长的手指从子衿的手腕间脱离时,微微一笑道:“娘娘近日的身子相比前段时日好了很多,看来娘娘最近的饮食和睡眠都还不错,若有一直坚持下去,生下的小皇子定是健康强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