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锁道:“自然是能的。”
她着便又拉金铃坐下,两人肩并着肩,金铃忍不住轻轻靠在她身上,问道:“二师叔……与你一样,自小流浪吗?”
“是,是以他一见我,便想收我做徒弟。”
金铃道:“当真?他也和我一样,在市集里一见你,便觉得分外投缘吗?”
银锁摇头笑道:“不是,师父是在山里捡到我的。”
“你去山里做什么?”
“我也不知,像是做梦醒来,梦里的情景,已记不大清了。只记得很伤心,师父见我一哭,很没了主意,想尽法子逗我笑。他耍刀很好看,我看得忘了哭,想学,他便教我了。”
“真像是天上掉下来的运气。”
银锁点头道:“是呢,我顺着官道走的时候,见过有人冻死在路边,也见到有流浪的小孩儿被人骗走吃掉的。”
金铃毛骨悚然一番,道:“……怎么能吃人呢?”
银锁笑道:“这样的事情多啦。从前柔然人劫掠村庄,便是将男丁都杀了,女眷带走为奴,□凌虐取乐,若是不慎失手弄死了,便将肉分着吃了。我小时候在路边,常见饿得不行的乞丐在路边生啖死尸,这世道离乱,胡人吃汉人,汉人吃胡人,鲜卑人和柔然人匈奴人互相吃,吃个人好像已不算是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纵然金铃没甚感情,此时也听得毛骨悚然,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道:“……幸好你平平安安地长大了。”
银锁亦笑道:“幸好大师姐也遇到了大师伯,否则岂非早早就回归光明天光耀柱了?”
金铃道:“你过,人类便是明性囚禁于黑暗血肉之中。那血肉又是无数贪欲组成。你怎知……我能回归光明天了?”
“大师姐是世上最好的好人,就算你不信世间有光明之国,亦不能改变你身有明子这件事。”
金铃叹了口气,握紧了银锁的手,心道:我心里贪得无厌,秽乱不堪,还是永堕轮回吧。
野草渐渐茂盛,高高低低的路边渐渐有了吃草的羊和马,三五牧民看到他们,还友善地挥了挥马鞭。
一人问道:“影月右使,将途中看见我们的人都杀了吗?”
银锁瞥了金铃一眼,道:“别杀了吧,越近凉州城,人越多,难道你能将凉州屠了?”
金铃却是一震,已知银锁看她一眼,乃是因为碍于她的面子。而从前,她必定是做过这等事情的,手下教众才出这样的话。
银锁美人心狠手辣,绝不是虚名。
银锁见她眼色深沉,小声道:“……大师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金铃错愕:“哦?”
“牧民里面也许会有细作,我曾经被暗算过,我手下弟子……只是担心我。圣教以教法拯救苍生,不会乱杀无辜。”
金铃略一沉吟,点头道:“我信你,你本不肯多开口解释的。”
“我……”
金铃笑一笑,道:“我等不及想去凉州看看了,听凉州是西北重镇,塞外和中原货物中转之地。”
银锁笑道:“对呀,只是此次我们出手货物并不在凉州。急着赶路,不能陪你逛。但我们回来之时,如无意外,还要走凉州,到时我们再去集市上好好逛一逛,好不好?”
金铃点头道:“从前你我虽然在市集偶遇,却从未逛过市集……我总是把你关在家里,想来你早就闷坏了。”
银锁微微一笑,道:“非是如此……与大师姐生活的那段日子里,算是我十八年来过的不长的一段平静生活。”
金铃叹了口气,道:“你从前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颠沛流离,背井离乡,风餐露宿。总之不是什么好日子。自九凝峰相别,我就开始嫉妒大师姐,能在乌山那等世外桃源里住着……”
“嗯?”金铃奇道,“何以是九凝峰?难道不是上庸一别吗?”
银锁瞪了她一眼,道:“上九凝峰之前在乌山里转了一圈,羡慕的不行。要进城了,躲好。”
银锁特地挪了几个箱子,将两人头顶那一小块遮起来,外面看着伪装得不错。一会儿便觉得马车走上了城门前的大路,路上难得铺着几块石头。赫连在前面出示路引文书,有官军过来掀了车上的盖布往里看了一眼,随便就将人放进了城里。
此地虽处西陲,外有柔然,内有吐谷浑。但吐谷浑与中原各国交好,柔然又已和元氏结下姻亲,凉州自北凉为北魏所灭之后,已大致太平了一百年。
进了城门,又行了一段,行人喧闹的声音才渐渐远去,银锁从白布下面钻出来,伸了个懒腰,道:“到了到了,大师姐下车。”
金铃跟着她钻出来,看此地宅院简单朴实,院中堆着些杂物,周围亦候着不少白衣弟子,料想又是哪个分坛,到了此处,定有饭吃有水喝,便跟着银锁跳下车去。
作者有话要:这难道不是在谈恋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