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可以吗?”邢夫人很是奇怪的反问道:“我打听过了,我们府里的家学系老国公所立。老国公恐族中子弟有贫穷不能请师者,即入此中肄业。凡族中有官爵之人,皆供给银两,按俸之多寡帮助,为学中之费。特共举年高有德之人为塾掌,专为训课子弟。而且这家学中并非都是本族人丁,还有些亲戚的子弟。你舅舅是我的弟弟,不管怎么样,我都是府里的大太太,难道他还没资格进府里的家学读书吗?”家学里的有些亲戚子弟关系可比邢德全和府里的关系要远的多。
“我不是这个意思。”落春见邢夫人误会了,赶忙解释道:“我不是说舅舅没资格。只是母亲,我们送舅舅去读书,并没有想让舅舅读出个什么子丑寅卯的想法,不过是为纠正舅舅身上的恶习,从而让他走上正途。府里的家学如何我不清楚,不予置评,但是府中这些男丁是个什么情形,母亲在贾家过了半辈子了,应该比我看的要清楚。你觉得送舅舅去府里家学学习,真的靠谱吗?”
邢夫人被落春这么一说顿时沉默不语,面露迟疑之色。落春见状,赶紧又添了一块砖:“母亲,我们当初不是商量过了吗,送舅舅去寄宿学院,只有将舅舅关在学校里,让他无法出来,才不会继续学坏,然后再请学院里的师长好生教导舅舅……”
“可是这样一来,又要花一笔钱。这样算下来,每年的束脩和学费等花销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邢夫人虽然有些心动,但是多年养成的吝啬习惯让她不免有些心疼,尤其是眼前明明有个不需要花钱就可以去的学堂,更是让她觉得这笔钱花起来格外的肉痛。
听了邢夫人的话,落春忍不住失笑,她就奇怪,原本不是和邢夫人说了嘛,送邢德全去寄宿学校,怎么她就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呢,果然是吝啬的毛病又犯了。她笑着劝道:“看母亲这话说的,为了让舅舅他们一家进京,几百两的银子宅子说买就买了,眼睛都没眨一下,这会怎么又心疼起这点小钱来了?就舅舅的年纪,就算送他去读书,又能读几年?何况,他去了学院,虽添了那边的花费,但是这边的花销就减了,左右平衡一下,也没多花多少。再者,和舅舅的未来比起来,稍微花一点钱还是值得的。”
“我知道。”邢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神色颇为不甘:“只是家学那边的花销明明我们府里出的是大头,但是最终府里去读书的却没有几个,这钱花得真是浪费,不值呀。”邢夫人心里算计着这笔支出,忍不住替府中心疼起来,“早年间,还有那边府里的珍小子、琏儿、珠儿他们几个小子在家学里面,如今只剩下一个宝玉了,偏他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动不动就装病不肯去上学,老太太又疼着,宠着,见他不去上学也都依着他,这钱可是白花了。”
落春微微一笑,说道:“太爷爷当初建这个家学,是为族中子弟所建,可不单单是为了两府。再说,回头不是还有环儿、琮儿呢吗?而且珠大哥留下的兰儿届时眼错不见的也该长起来了,他们也是要读书的。这钱怎么也没白花。不过宝二哥生病了,母亲可曾去看过?”
邢夫人轻嗤了一声,说道:“我去老太太那边的时候顺带着看了一下他。说是吹了风,有些头疼,不过我看他面色红润,活蹦乱跳的,似乎没什么大事,也不知道是真病还是假病,我猜多数是懒怠着上学,找的借口。”
“不管是真病还是假病,反正老太太那边对外的说法可是宝二哥病了。”落春无意追究真相,直接认定贾母的说法,向邢夫人建议道:“母亲回头让厨下做点滋补一类的食物给宝二哥送过去,表示一下关心,算是买个花哨吧。”
“这又何必!”邢夫人不以为意的说道:“宝玉跟老太太住在一起,他可是老太太的心尖子,老太太那的待遇可是府里的尖,但凡老太太有的,他都有。跟在老太太身边,难道他还缺我这里的这点东西?我这边的东西人家可未必看得上眼,就算送过去也未必肯吃。”
落春意味深长的说道:“虽然表面上东西是送给宝二哥的,但是实际上却是送给老太太和二婶子看的。”有的时候直接讨好贾母没用,但是从她身边的人入手,不见得没有效果。
邢夫人眼睛一转,立刻明白了落春的意思,嘴角一扯,露出一个苦涩而又辛酸的笑容,神色悲哀的说道:“呵呵,没想到我这个当大伯母的为了讨婆母的欢心,竟然要先讨好侄子,我这个儿媳妇做的是个什么劲呀!”
落春看到邢夫人的笑容心中一酸,眼中也忍不住带有泪意,说道:“都是女儿不好,是我胡乱出主意惹母亲伤心了。我只是想着母亲平日里也是很疼宝二哥的,只是母亲的作为老太太他们看不见,白白浪费了母亲的一番情意。我提出这个主意,不仅仅是为了让母亲讨好老太太,更是觉得,在这府里,有些事,做了是要人看到的,不然你就是费了百般气力和心血都没用,因此才这么说。不过,母亲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邢夫人摩挲着落春的头,叹道:“傻丫头,你的心意母亲明白。不过是我张张嘴的事,又不用我动手,花的又是公中的钱,也不用我出半文,结果两全其美,我又有什么不乐意的。母亲谢你还来不及呢。”
虽是如此说,但是落春和邢夫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有志一同的不再提起这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