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春和邢夫人从邢家出来,坐车回府。进了大房的黑油漆大门,至仪门前方下了车,邢夫人挽着落春的手进入院中,就见王保善家的一脸焦色在三层仪门来回踱步,并且不时的往门口这边张望。她一看到邢夫人和落春两个,眼睛一亮,立刻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来到两人面前,因为跑的急,王善保家的胸脯上下剧烈起伏,她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喘着粗气说道:“太太,你可算是回来了,我想着要是再不回来,我就打发人去邢家报信去了。”
“王大娘,出了什么事?”落春看到王善保家的一副“出了大事情”的神情,不等邢夫人开口,抢先问道。
王善保家的拿出帕子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说道:“琏二奶奶这会正搬家呢。”偷着觑了一眼邢夫人和落春的脸色,接着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好像是二太太和老太太说琏二奶奶如今怀着孕,又要管家,每天在大房和她这边两边来回跑,实在是折腾人。荣禧堂后面正好有所空屋子,虽然不算大,但是也足够琏二爷和琏二奶奶住了,因此就提议让他们搬到那里去。这样的话,琏二奶奶不仅免于奔波劳累,而且到二太太那里也方便,两下里都便宜……”
“所以我们的好琏二奶奶就一口应下了?”邢夫人沉着脸打断王善保家的,“老太太会同意并不奇怪,至于我,我的意见对这府里人来说一向无足轻重,所以我在不在府里,问不问都没关系,但是老爷呢?难道他们都不问一下老爷吗?又或者是老爷也同意了?”
王善保家的看着邢夫人黑如锅底的脸,使劲咽了一下吐沫,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老爷那边也同意了。”对上邢夫人因为吃惊和不敢置信而倏地一下子睁大的眼睛,她费力的解释道:“看老爷的意思,应该是大房没有住进荣禧堂,但是二房起居却一直在荣禧堂,就算不是正房,老爷也一直耿耿于怀,如今琏二爷和琏二奶奶搬过去了,他们住的房子就在荣禧堂正后面,比二房在荣禧堂东边……”
“哈哈!哈哈!”邢夫人听了王善保家的话忍不住癫狂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伸手一把抹去眼角的泪水,冷笑道:“老爷这是魔怔了,为了‘荣禧堂’,把自己的儿子和媳妇就这么送了出去,他也不怕把人弄丢了,再也要回不来了!”
“老爷还说了,琏二爷和琏二奶奶就算搬过去,也是大房的人,这‘羊肉贴不到狗身上’,况且有琏二爷和琏二奶奶在二房那边立着,也就没人敢小瞧大房了。”王保善家的向邢夫人转达了贾赦把贾琏夫妻两个当作“钉子”安插在二房的意思。
哼!邢夫人冷哼一声,对贾赦的想法嗤之以鼻,说道:“老爷想得倒是美,但是事情却未必会照着他所想去发展,真要如了他的意才怪了!琏儿素日里被我们的二太太笼络的虽然人是大房的人,心却已经偏向了二房,至于我们的琏二奶奶,那和二太太可是亲姑侄。我们的二太太笼络人心可是一把好手,就算人是大房的人又如何,心在不在大房到时可不一定!其实这会子人家的心已经飞向二房了,不然,怎么会就这么轻易的答应搬过去,既然‘人在曹营心在汉’,强留下也没什么意思!随他们去吧!”
跟着深叹了一口气,邢夫人带着点无奈,气恼道:“算了,我在这瞎操什么心,反而我不过白担个母亲的名,儿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爱咋地就咋地,折腾出个花来又于我何干?就算有好处我也分不到半分,至于坏处,再坏又能坏到什么地步,我在府里也就这样了,还能再坏吗?”
对于贾赦的想法,落春只能说愿望是美好的,至于结果,呵呵,她就不说什么了。听了后面邢夫人有些赌气的话,落春关切的问道:“母亲,你还好吧?”
深呼了一口气,邢夫人飞快的答道:“我没事。”对着落春挥挥手,撵她离开:“这会我累了,也没什么心情跟你说话,你也跟着我在外面跑了一天,回去休息去吧。”
“那女儿告退。”落春深深的看了邢夫人一眼,辞别邢夫人,带着品绣离开。回贾母院的时候,路过贾琏和王熙凤住的屋子,落春停下了脚步,看着半开的院门,驻足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走了进去。
推开院门,里面已经搬空,只有几个粗使婆子在那里打扫,她们看到落春进来,有些不知所措,慌乱中拿着手里的家伙什给落春行礼,落春没有理会,直接迈步进了屋子。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不知怎地,落春想到举行婚礼的那天,她过来看嫁妆的时候,这屋子里可是摆满了富丽堂皇的家俱,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这才多长时间,就已经人去楼空了,真是讽刺。
定定的看了一会儿,落春对跟在身后的品绣说了一句“走吧”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走出院门,落春回头望了一眼,看着原本喧嚣闹腾的院子因为住的人离开而一下子变得沉默寂静起来,心生几分寂寥之感。她告诉自己,没事,过不了多久这里还会热闹起来的,因为她会搬过来。
回到贾母院自己的屋子,留守家门的纱织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说道:“姑娘,今天你不在的时候,琏二爷和琏二奶奶他们搬到荣禧堂后面的屋子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