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从白塔寺请回来的一对金银佛——”安锦文话说到一半,突地察觉到卫双行还好好的站着,有些不可置信地往前了一步,想拉开卫双行的手看看,又怕自己做得明显别人多疑。
安锦文心里焦急,万般念头一一闪过,瞧着卫双行镇定自若的模样,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只惊疑不定地站着,又仔细看了看为双行的指间,也没有血溢出来,顿时又急又恼,心道一定是那贱婢没办好交代她的事,银针出了问题。
安锦文朝角落站着的丫鬟狠狠瞪了两眼,还未等他发话,坐在右边席位的安父便哈哈大笑了两声,颇为宠溺地道,“文儿还站着干什么,你即是有礼物要献给祖母,还不快快打开给祖母看看。”
安锦文心有不甘,不过箭在弦上,也容不得他多想,安锦文一边上前,一边在心里暗骂那丫鬟是蠢货,这点事都做不好,错过寿宴这么好的机会,又不知要等何时,才能掰倒安锦清这个贱种了。
卫双行暗自颠了颠盘子里的重量,若说刚接过的时候,还有个七八十斤,现在嘛,卫双行朝安锦文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心道,不是我要整你,是你我同为庶子,你却非要让我不顺心,我今天也让你尝尝被别人添堵的滋味。
老太太听了安父的话,再加上她平日又宠爱安锦文这个孙儿,心里也就好奇起来,当下就让卫双行把佛像呈上来,还连连嘱咐他要小心些,别伤了佛像圣物。
卫双行不动声色地把那东西先抬到安父面前,安父不疑有它,伸手便取了那盖子,整个人顿时懵了一下。
只见里面锦缎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两个拳头大的青铜块,倒是勉强能看出是无量寿佛的模样,不过上面锈迹斑斑,细微的地方还有些裂痕,横倒在精铁盘子里,一众人看去,第一反应便是,连这个镂空雕花的软铁罩子,看起来都比里面的这两座佛像来的值钱漂亮得多。
安父甩了甩脑袋,有些不敢置信地又看了几眼,待一看别人脸上也都是震惊之色,拿过盘子里的佛像捏在手里翻了翻,顿时怒火中烧,气得胸膛起伏两眼发晕,恨不得直接把这东西砸到安锦文身上,安父想当场发难,又忽地想起外间还有人,不能闹笑话了,就强自忍了下来。
安父见自己宠爱的儿子还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个破铜烂铁,压着怒气问,“锦文,你这是怎么回事!”
安锦文几步抢上前来,拿起盘子里的金佛看了又看,脸色涨得通红,又慌又乱急红了眼睛,“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放的是一对金佛,父亲,你知道的!”
安锦文胡乱扯着盘子里的锦布,想要把佛像找出来,待被盘子上的牛毛针戳得大叫了一声,才又猛然想到什么,扔了手里的佛像,跑过去揪着卫双行的衣领,一边吼一边就要动手动脚,“父亲,是他,一定是他!是这个贱种干的!”
卫双行心里冷哼一声,掌上灌了内力,一言不发推了安锦文一把,安锦文踉跄几步,直接退到安父面前了。
那一对金银佛像,本就是安父花钱给这个二儿子备下的,以便讨了老太太的欢心,方便以后好行事。
安父万万没想到这个忤逆子居然敢偷梁换柱,把原本的一对价值十几万的金银佛给掉包了,现在还拿了对破铜烂铁的滥竽充数,还是作为献给老太太的寿礼用。
安父一想到此处,便气得两眼发晕恨不得一掌把这个蠢货儿子打死,安父见周围的人看笑话的看笑话,看热闹的看热闹,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是一忍再忍,才压制住了上去踢打儿子的冲动。
安父再气,也还记得要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得罪了老太太,那就是自毁前程的事,安父着急上火,生怕老太太从此就恨上了自己宠爱的儿子,一时间脑子转得飞快,他舍不得二儿子,但总要一个人出来背黑锅,给今天这事一个说法。
安父朝安锦文低喝了一声,“住嘴,还嫌不够丢人么!”
安锦文被安父吓得闭了嘴,只不过看着卫双行两眼通红,一副恨不得把卫双行给活剐了的模样,安父颇为隐晦地朝安锦文问,“你送来的那对佛,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你最后一次检查是什么时候?”
安锦文见父亲肯替他出头,连忙喘着气道,“父亲,你得替儿子做主!儿子抬着这对金银佛进来的时候,还检查过的,递给——四弟的时候,也确定是好好的!”
完了完了,安父一阵晕眩,喉头腥甜差点没喷出一口血来。
他本意是想引导安锦文把这事先栽赃给四子,应付了眼前这关再说,没想到这个蠢货儿子还想伺再狡辩,安父气得头晕眼花,又急又怒,气得瘫坐在椅子上不住喘气,他这当爹的便是千般谋划,当儿子的不成器,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旁边坐着的燕氏见状眼里嘲讽一闪而过,掩唇笑了一下,不顾安父警告的目光,开口问,“二少爷,你那对金银佛有多大?”
燕氏嘴里金银二字咬得极其重,安锦文不明所以,待一看上面老太太已是非常不悦,连忙委屈地跪下解释道,“祖母明鉴,孙儿原本献给祖母的,是一对有婴儿大小的无量寿佛像,孙儿还拿去白塔寺请明光大师开过光的……”
安父连连叹气,心里失望透顶,最后脑子里也只余了朽木不可雕四个字。
安父听得那逆子还要做无用的狡辩,再一看上边老母铁青的脸,从椅子上站起来,上前狠狠踢了安锦文一脚,直把安锦文踢得飞出去了几步,躺在地上哀嚎不止,又哭又嚎,形状极其惨烈。
高氏从方才便是惊慌不已,她和老太太连着白氏两人在上面看得分明,自己的儿子明明是自己偷了佛像,拿次品来滥竽充数,却非要诬赖到弟弟身上,她心里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又是心疼又是失望,却断不能给他求情,只从上面下来,伸手扶住趴在地上哀嚎的安锦文,急忙道,“文儿,快些求得祖母的原谅!快跪下!”
安锦文只觉得这一切都莫名其妙,他想不明白,他明明没有做错!
安锦文心里这般想着,又哪里肯认错,只呜呜咽咽地哭嚎起来,觉得冤枉至极。
外边的客人只隐隐能听得见里间有状况,却没人敢舔着脸凑上前来看热闹,不过安府这屋子里一堆字人再加上些亲朋好友,就有够安父和老太太受的了。
好好的寿宴给安锦文搅合成这样,当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老太太脸上挂不住,被安锦文嚎得头疼,瞧了眼那盘子里的破铜器,再一看那雕花的精细外罩,心里就越发不喜,只觉得这晚辈心眼多不实诚,是觉得她老太婆老眼昏花不中用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也敢拿来糊弄人……
老太太心里这么想,对安锦文也就更厌恶了,直接朝白氏挥挥手道,“罢了罢了,我老太婆不中用了,那金山银山的也消受不起,让他下去罢,那对佛虽然只是铜质,但也是我佛门中的圣物,好好收起来,切勿怠慢了。”
老太太这么说着,就招呼了旁边的贴身丫鬟,把那一对拳头大的佛像好好包好收起来了。
老太太嘴上这么说,安父却是知道老母亲心里不高兴了,安父素来是个大孝子,见这儿子惹得母亲不高兴,恼怒儿子不成器,下决心要好好管教管教他,这次也不废话,直接挥手招上来两个仆人,吩咐道,“塞住他的嘴,拖远点,打个三十大板,扔进祠堂里,春闱前,他就别想出来了,你们谁也别想去看他!”
安父说完,见老母眼里有了些满意的神色,才松口气,也不敢看高氏泪眼朦胧的模样,涨红着脸朝众人厉声呵斥道,“此事休要再提,都上来敬酒祝寿罢!”
卫双行站在旁边看了一出大戏,朝老太太行了礼才退下来坐到安锦阳旁边,这期间安锦阳一直跟木头似的坐着不帮忙,卫双行心里不高兴,趁众人不注意,用手肘轻轻拐了安锦阳一下,安锦阳跟入定似的坐着当老木桩不搭理他,卫双行心里不愉快,想着这人还想一个人远走高飞,闹得也就更没谱儿了。
卫双行趁着众人喝酒的空档,凑过去和安锦阳咬耳朵,“大哥,方才弟弟给二哥欺负了,大哥怎么也不帮帮弟弟。”
安锦阳耳根都给卫双行吹得染了一层粉,被闹得无法,无奈伸手在卫双行的掌心里轻捏了两下,“你还闹,你也就骗骗父亲祖母了,下次可不许这般胡闹了。”
“大哥?”卫双行看懂安锦阳的口型,倒是愣了一下,他自问今天这事真赖不在自己身上,任谁也不会猜到他身上能有个会自动抽取金银还能不被人发现的宝贝吧?
“大哥你竟然怀疑我?”卫双行有些郁闷地嘟囔了一句,别人不是说爱情能蒙蔽双眼么?安锦阳不说像安父偏袒高氏母子一般偏袒他,也得无条件信任他吧?